“花太多,不可能一种种说给你听。”我思索该怎么让他也赏到牡丹,“这样好了,我就挑两种来说。要说的不好,你就赶紧跑。要说的好,就陪我吃饭。”
他没想到,初次见面的人,能如此顾及他的感受。完全不觉得陌生,给人非常舒服和温柔的大家之风。凤家的女子受豪门贵人的喜爱,果然有道理。很多人都说不在乎他看不见,常常也能听出女人们的爱恋之意,但没有人会在初次见面时,就让他几乎忘却自己的残缺。
我大谈豆绿,又说姚黄。他专心致志,面带欣赏,嘴角含笑,让我很有成就感。
“花如何?”我说完了问他。
“本来对牡丹一无所知,原来果然是花中之王,艳压群芳。”他真心感慨。
“海粟,你说好,那就陪我吃饭。”我说。
他为老友般的称呼微怔,但立刻回神,点头应着。感觉那女子的领引看似明快却仔细妥帖,内心细腻的不可思议。
点菜,多是他喜欢,十分精致的食物,而且分食,让他轻松掌握盘盘碟碟,维持礼节。就他所知,如果没有特别关照,中式餐厅是不会那么做的。吃罢饭,在花间的亭子里喝茶。他不记得有多久没这么安适愉快地享受时光。因为眼睛的缺陷,他必须花费更多的精力打理事业,几年来少有闲暇的时候。然而,在这样的午后,温暖的阳光,宜人的花香,风趣的女子,就好像回到了那年的邻居时代。
第一个令他想靠近的女子已遥不可及,心中残存的影像几乎被覆盖,令他无从找起,唯有那些记忆依旧好好保存在心里。第二个就是顾鸿,有名字,有住址,影像清晰,想象能细致到眼眉,每个表情,各种不同的情绪。他以为把握的时候,却再度失去了。马可和小丹在黎城守了三年,她住的房子却始终空着。他离开时,她有了喜欢的人,或许已经结婚生子。但他总想亲耳听到,才能放心。
“凤小姐,如果有一天,你的朋友突然不见了,你怎么找她?”他问出来,就后悔了。就第一次见面的人而言,太唐突。
“打电话,问朋友,找家人,实在不行就报警或者请**侦探。”我意识到他在帮自己问,“你在找人吗?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她?她也可能打电话给你的。”这是帮我自己问的,想知道,他为什么和我失去联络。
“储存号码的手机弄丢了。”他苦笑,“科技太发达,电脑,手机,卫星导航,多方便。可如果这些东西突然不工作,天下就大乱了。”
他的手机弄丢了?我也只好跟着苦笑。命运开了太大的玩笑。
“不好意思,说了不相关的事。”他这么说,就是不想再继续。
“没关系。”心里本来有个疙瘩,解开后很平顺。
“打扰凤小姐太久,我想应该回去了。”手上的表震动两下,已经两点,时间过得好快。
“是吗?我送你回去。”我也不挽留,从口袋里掏出名片,放在他手上,“这是我的名片。”
卡片的特殊触感让海粟用手指摩挲了好几下,“盲文?”借助于高端科技,耳朵代替了眼睛,聆听天下事。而专业的助理和护理则能读书读报读信,读一切他想看的东西。所以他没学盲文。
“我知道以你的能力,不需要盲文。可我更相信,重要的事情要由你亲自去证实,重要的东西也要由你亲自守护,而不是经过别人的眼睛和嘴巴。人心,最难测。”他的手机丢得莫名其妙,我也就不说了。
他尽管听我说得很有深意,风度依然上佳,也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请收下。”
“说起来,既然是相亲,我们还没聊聊双方的事呢。”我再次挽着他,往园外走。
“呃?”他不知道相亲该聊什么。
“比如说,你平时有什么兴趣。”听音乐。
“听音乐。”随着身边的人,能走得很稳。
“比如说,你喜欢读什么书。”侦探小说。
“侦探小说。”他从没遇见富家小姐像身边的这位,玲珑剔透。
“再比如说,你喜不喜欢吃小点心。”喜欢。
“喜欢。”他很久以前是不喜欢的。
“以后,我们不以相亲对象的身份,而是像朋友一样互通有无,吃个饭什么的。”我建议。两个不想相亲的人,今天这样的场合虽然奇怪,全程却很融洽。
可以吗?他听着相当不错。<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