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视着我,手上用力,我吃痛得贴上他的胸口。明明是热的体温,为什么感受不到暖意。毛衣裂开了,我还未来得及反抗,心尖突然冰冷。
“别乱动。”他森然警告,“我最喜欢的一把刀,现在正顶着你的心脏。只要任何人轻轻一推,你就玩完了。”
还好,因为我俩姿势暧昧,人人绕道走。所以出来的人虽然多,也挤不到我这边。但夜日就不能让我放心了。
“我以为你说话算数。”我非常有意见,“早知道,直接溜了,哪里还来送死。”
“我也以为你会躲起来,谁知道那么傻的人都有。有人要杀她,她还相信无聊的诺言。”他的呼吸带动着刀尖,在我心口一刺一刺。“对我来说,只有赢,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才不关心信用。”
我和他靠得实在过近,只能他呼我吸,他吸我呼,减轻心脏的压力。面对强敌,我需要争分夺秒,静观其变,在窒息的空间里,寻找漏缝,在瞬间掌握转变的契机,无所不用其极。这是我的法则,让我击败那些竞争对手的法则。当我冠上凤姓的那天起,我和它融为一体。它在我的骨血中,生生不息。我恐惧它,又依赖它。因为我怕它太强大,从而丧失了本心。但我需要它,支撑自己天地的构架。我和夜日何其相近,只是我善于隐藏而已。
“杀还是不杀?”他握刀的手很稳,很有力。
“这么听你养母和舅舅的话,也只能说话不算话了吧。”我笑弯了眼,“毕竟,他们的力量压着你,不照做,回去要挨骂。哎呀,不会挨打吧?”
他倾身而来,刀尖刺入,破了皮肤。冰凉黯染了温红。痛,不足以让我皱眉。我维持着笑容,已经看穿了他的渴望。人,因为渴望,而有弱点。邪恶如他也一样。野心,正是他最大的弱点。他想要的力量,被收养的人所阻挠,而他决不会甘于人下。
“放了我,或多或少,证明你独当一面的能力?”我,为保命,释放着不为人知的自己,“杀了我,哄得他们开心,也许能分你一些平时得不到的好处?怎么办?很难选。”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虚伪的,狡猾的,奸诈的,藐视的,唯一没有真心。他神情如云色雪夜,嘴唇坚毅得抿紧,双目芒光暴敛,戾气包裹全身,连黑暗也无法抵挡。他已经盛怒。如果他本来只是帮人灭口,那么现在他是真想要我的命。待命的刀尖停在皮肤和肉的交界,血没有停留,浸润着胸衣,编织着红花。只要轻轻一送,我会经历死亡。然而,对我而言,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等死的过程。他究竟如何抉择?
“你知道多少?”他打破沉默。
“我还需要知道别的吗?除了你的野心之外。”我的头顶了顶他的心口。
他眼神变幻多端,一时光芒一时幽暗。他神情也捉摸不定,抖冽的杀意忽强忽弱。我决定推波助澜一把他徘徊的心意。
“我也实在很不喜欢你的舅舅。现在的我还没什么能力,不过——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他够聪明,就能听懂我的暗示。
他凝视我的脸,突然松开我的手,双手一扬,风衣从我身上撤走。我的毛衣已被割成两片,内衣被刀子雕出红花一朵,狼狈得很。我赶紧扣好大衣,伤口略略发痛,但不严重,只是皮外伤。
活下来了,在一个真正的杀人者面前。
“我差一点杀了你。”他双手cha进裤袋,风衣在飞。
“差一点也是一点。”对话好像回到了开头。
“我虽然不杀你,但并不代表我舅舅那边不动手。”他的皮靴踢着石子,往哪个方向,都在他控制之中。
“我明白。”我只能一个个对付。
“他的处事方式和我不太相似。”他说。
“花了五年还没找到我,你的舅舅,可能比你好应付。”我没有赢过夜日,因他并没有绝对恶意。至于杀气,只是他执行任务的本能。
“有一天,你要还我人情。”他果然领会精神。
“当然。”保住一些,总会失去另一些。如何权衡而已。“我的朋友?”
他打了个电话,低低说了几个字,然后对我说,“他们没事,在门口等你会合。”作了个请的姿势,竟然颇有风度。
我走过他身边时,停下来,“你是晨夕吧?”这个问题我需要答案。
“怎么知道的?”他承认了。
“猜的。”他才不可能戴着那么笨重可笑的头罩。
“要不要签名?”他对着我的背影问。
“等你再写上十年。”我才不要。
“你可要好好活到那时候。”
他的话未尽,声音以风速消失在倾夜之梢。<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