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容?”她的神情迷惘。“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是,她的名字取自这首诗。”我虽然没想到她念出这两句诗,却并不奇怪。这首诗那么出名,人人会背。
“花想容,花想容……”方菲反复念着,淡薄水气顷刻间凝聚,流出眼眶,划过美丽的容颜,竟然不止。
“你又怎么了?”我怕她哮喘又发作,把药塞进她手里。
她双眼失焦,瞪得很大,似乎找寻着遥远的东西。
“菲儿。”惊慌失措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推开,肩膀剧疼无比,整个人倒在地上。不用看,一定是红龙。我忍痛起来,赶上他抱起方菲进入卧房的背影。再回头,看见黑面大叔的面无表情。我也不自讨没趣,转身往外走。
“你还不能走。”黑面门神挡住我。
我心情其差无比的时候,平时的坏毛病都会跑出来。比如说,缺乏耐心。我先让他,打算从旁边绕过去,谁知他也向旁边跨。我轻身跃过,他却动手来挡。我心中大堆闷气,索性抓住他伸来的手,一坳。半空截住踢来的腿,借力打力——将他摔了出去,结结实实地贴到地面。
他爬起来时,神色间窘迫极了,怎么也想不到我竟能反击。不过,调适得很快,站稳身形,跨步又来。
“我没有伤害方菲。”我解释,“所以别再拦了,你打不过我。”
我说得是实话。一出手,我就知道。当然,我自认打架不算很行,但名师出高徒,好歹也比一般高手强一点点。如果对手是平安,我可不敢说这种话。
黑面大叔并不好说服,我话才说完,他的铁拳就到。之前被击倒有侥幸的成分,因为他不知道我能打。第二次攻击,他已全力以赴。我看出对方力量很大,属于西式拳击。这种攻击的弱点就是灵巧度不高。我快速转身到他背后,一手握成拳,攻击右腰侧,另一手砍到他的颈部。用的力道让他弯下腰,单膝跪地。
我趁机打开门。运气不错,门口的保镖们不在,电梯门敞着,负责开动的小姐也不在。我赶紧进去,按下键。开始下降后,我才后悔自己的冲动所为。
“算了,追究起来,就说练过跆拳道什么的。”我在电梯里自言自语,眼珠子乱转,才发现,错按了停车场的1层。
我看着整齐的楼层键,手指往下一层层轻滑,停顿,轻轻啊了一声。
以往有人开电梯,所以没注意。这些数字中,缺了十四和二十四。不稀奇,这是避讳与死谐音的四,在高楼大厦中很常见。可是避开十四,二十四,却没避开四楼,为什么?不知怎么,觉得小小的不妥刺目得很,以至于剩余的上班时间心不在焉。
小巴里,透过青蒙的车窗,看见洛神灯火璀璨。镶嵌在大楼的两条银带,反射着四周的光亮。顶层四面巨幅的电子屏,播放着时下最红的广告。脑袋里电花火石,我被突如其来的想法震撼,任七彩斑斓的灯光在眼前流转,急遽成深陷的漩涡。
“可能吗?”我望着富丽堂皇的建筑。
“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吗?”我怀疑自己。
“难道,这就是——”我低喃,“魔术师的口袋吗?”
我从餐厅里把平安拉回家,让他将那段录影反反复复的重放和解析。他耐心十足,我说什么就做什么。
“快两个小时了,休息一下吧。”他说着,走进厨房,准备晚餐。
我半躺在沙发里,不断更换节目频道。
“心急也没用。过几天,等跟踪报告出来,或许有更多线索。”他手脚麻利,很快飘出食物的香气。
对面不远处,新楼替旧楼,仍在如火如荼的施工当中,隐约传来电钻和机器的嘈杂。
“这么晚还开工,真吵。”我说完,跳了起来,冲进自己房里。
“喂,你怎么了?从回来到现在,象颗跳豆。”平安不解。
我拿出一张图纸,平摊在茶几上,用水杯压住四角。这是在文档室找到的最早建筑图纸,我看遗弃太久,大概不会有人发现,就拿回家了。
平安走过来,瞄了一眼,“这么久的出土文物有什么用处?要结构图,我电脑里就有,全部最近更新。对了,你不才看过?”他是现代科技的捍卫人士,流落无人岛,也得先架好光缆,以便上网。
我没空理他,从大厅一楼起,往上数:“1,2,3……”
“又来了。”平安受不了地叫,“就二十八层楼,干嘛数了一遍又一遍?你是不是太紧张,得抑郁症了?”
我不象平时和他斗嘴,心无旁骛得接着一个个数字:“25,26,27,28——29,30。”
没有人能想象我此刻的心情。这些天,在迷宫中不停撞墙,却无法回头。在荆棘中小心步行,依旧擦伤破皮。在心思叵测的人群中,汲汲营生,戴面具做人。而今,千呼万唤始出来。呼出长长一口气,平静胸中激荡,侧脸向着平安,轻扯嘴角,露出欣然的笑容。
平安两眼发直,微张着嘴,下巴尖起,第一次展现震惊的表情。<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