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坐了二十桌客人,没听见有人对我的字有意见。”他很年轻,比我高一个头。一手拿铲,一手叉腰,两眼瞪圆,凶神恶煞。
“没听见,不代表没人说。你问问伙计,今早上,我是第几个问餐牌的。”看得明白就出鬼了。我再瞥一眼黑板,现在有些像甲骨文。
“你说。”他马上转向我身边那片在寒风中颤抖的小树叶。
“老……老板,那个……没……没……”小伙计面对老板气虚,看着我,又心虚。
我用手撑着下颚,头微侧,笑意盈盈得回视伙计。
小伙计呆了呆,眼睛不知不觉瞪大,说:“我负责的几桌都问了。”
嗖嗖——抽气声在我身后此起彼伏,更夸张的还有人打破碗碟,大概是小伙计的同事。
老板的眼光差点没把伙计给毙了。那眼神在说:“吃里扒外。”
伙计自己也吓一跳,他只觉得那个女生眼睛很美,眸子里流动着彩虹的颜色。一时间看傻眼,才说出真话。
“走,走,我亲自来招待这位客人。”老板一脚踹走这个叛徒。
“谢啦。”我用手指轻敲桌面,“请你先给念念餐牌吧。”
“不用,你点我做。”又是抽气声,然后满屋子的人都在看我们俩。“吃完了,你要给评分,不准确就再不能进我的地盘。给对了,今后在这里吃饭免钱。”
在这里吃饭要守这里的规矩,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厨做什么就吃什么。这是饭龄一周半老客一清二楚的。有人也像这女孩不守规矩,肥仔也说“你点我做,再给评分”,吃完的人直说好吃,给再高的分却被老板否决,以后求着也不能上门。后来大家学乖了,想要尝人间美味,就得规矩。
我不吱声,心里正拨算盘珠子,没留意大家同情的眼神。“老板,我点你做是没问题。不过免费餐券包不包的啊?不包可不吃,我没钱。”现下新餐馆开张促销送礼券,常常给人下套。说是免费,等吃完了才说,这菜不算,那汤另收。
轰隆隆乱响,我身后倒了一大片忠实观众,感叹蠢人的不知好歹。
“你他……”老板几乎骂粗口。哪来的吝啬鬼,白吃还那么多废话。
我斜睨着他,成功封杀了脏话。
“不收你钱。”他吼。这丫头邪门,眼神高压,硬压下他的火气。
“好吧。一碗小馄饨,两只香菇菜包。”我已经很饿很饿了。
“等着。”他还以为会被怎么刁难呢。
吃完的客人没有买单的,刚进来的也忘了点东西。精彩的一场戏,大家正看得津津有味。
三十分钟过去了,没有动静,我饿得胃抽抽。五十分钟过去了,依然没有动静,我饿得头昏眼花。一小时十分钟,早餐终于上桌,我狼吞虎咽。二十分钟后,喝完最后一滴汤,碗碟全部干净。我站起身,老板盯着我,所有人也盯着我。
“75。”我说。
“为什么?”他问。
人们在吸气,然后屏息。
“姜,一分。笋,一分。慢,半分。”我回答。
他眼珠子快掉出来了,我想好心提醒。其实他不凶不吼的时候,竟然是一张娃娃脸。眼睛圆圆,憨憨的像只狗狗。就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写几个字,递给我。“只要我的店开着一天,决不收你半分钱。”
我拿着卡片,还是看不懂他写什么。不过没关系,免费饭票诶。手机响了,我匆忙走出去,将肥仔餐厅里突如其来的哗然抛在脑后。<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