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脚下,溪水常常流过,风吹动桑树叶子,溪边齐整的田垄,来了除草的人。
长期被水浸润木色透黑,水车慢悠悠的转动,带起水花,把水引到人们需要的地方。
村南是大片的田地,人们埋首地里忙活,初夏天已经很热,大多着短褐裤脚置膝盖,打补丁,脸色却红润。
劳作的人通红黝黑的脸,看着地里被精心料理的庄稼,长得高高的,长条的穗子在灌浆之后低垂。
望过青黄的田野,先是看到高大的几座牌坊,坚固的石头身,琉璃瓦檐熠熠生辉。
牌坊底下整理出一片平整的空地,压实了铺上长条青石板,对比起远处低矮的房落,泥泞的土地,显得很是气派。
三三两两的老人,散坐在牌坊石碣下乘凉,也说说话,头发花白褶皱眼睛却很精神。
时不时慈爱的,盯着广场上疯跑的孩子,都是家中幼稚孙儿,穿着明显宽大的粗布衫,用草绳束着。
偶尔一阵风吹来,还能听见隔壁祠堂里朗朗读书声,老人家眯着眼,摇着蒲扇,带着几分光荣。
他们这地儿名唤崔家村,整儿村都是同姓同宗,族长兼任村长是村里最权威的人。
崔家村,是这一带最有牌面的村子,就连县里也优待,鬼见愁的衙役来村里收税都客气几分。
崔家头人丁兴旺又团结,百年前还出过状元郎,这最老的牌坊,便是当年状元公留下。
有状元带携着,崔氏家族往后几代又走出几个出息的宗族后生,崔家村祠堂前陆续多了几座进士牌坊。
近几年,村里虽然没有人能金榜题名,外面的报喜也是不断,举子秀才却不缺。
旁边的村子羡慕死了,都说崔家村祖坟冒青烟,附近的文气都被吸走咯。
即使发迹的族人整支搬出去,到京城到了州府扎根,这剩下的崔氏族人腰背也挺直许多。
官不敢欺,是第一大好处!
有了有功名的族人田地都免了赋税,种粮食只需往族里上交两成,剩下都是自己的。
比起旁人足足六成高的田赋,崔家村可以有更多的盈余,这是第二大好处!
而对于崔鸣康来说,族里拥有自己的族学,出生古代农家也能读书,便是第三大好处!
族学最初由状元郎资助建立,聘请老秀才教书,后来便由有功名的族人任教。
崔氏族学的山长崔一徵年仅四十,出自崔氏迁往瑜林府一脉,二十取中秀才,乡试屡试不第,干脆回乡下老家教书。
此时,崔鸣康穿着开裆裤,成为村口玩泥巴的一员,蹲在祠堂外的墙角阴凉处。
五年前,崔鸣康投胎到这个世界,到崔家村普通农户家,成为一大家子一员。
爷爷崔三老头,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都嫁出去了,大儿子二儿子分别娶妻生子,小儿子也在议亲。
崔三老头当年是账房,攒下家中二十多亩田地和一头老黄牛,就是结婚晚了些。
崔鸣康所在大房有二子一女,母亲柳氏入门一年,就给老两口添了个大孙子崔鸣健,第三年又生了崔鸣康。
相比之下,二房结婚两年才生下大姐儿明珍,待到大房又怀了小女儿明珠,方才得第一个男孩崔鸣朗。
大哥崔鸣健已经到了入学的年龄,在祠堂里坐着凳子读书,崔鸣康则只能带着小堂弟在祠堂外竹林玩泥巴。
“阿巴阿巴阿巴”小屁孩嘴里咬着个酸果子,口水糊脸流到衣领上,还想靠近崔鸣康。
崔鸣康赶紧躲开,择一根竹字用珍藏的小刀削掉棘,递给崔鸣朗让他去找别人玩。
三岁的崔鸣朗拿着竹条对着二哥笑,迈着小短腿哎呀哎呀,跟着大孩子玩去。
带头的孩子是村子家侄孙,唤阿文,眼亮晶晶的看着崔鸣康给削的竹条,或者是竹剑。
同样五岁阿文高兴的领着崔鸣朗走了,不忘礼貌的说:“小康叔,再见!我会看着点朗儿叔。”
“去玩吧,大侄子。”崔鸣康摆摆手,辈分大一些还挺好玩,就是有点尴尬。
“三岁小孩,啧。”崔鸣康甩掉崔鸣朗这个麻烦,继续趴墙头听夫子讲学。
这些年,崔鸣康算是学会了这个世界的乡语,字也看过一些,和老家一样是象形文字,却又不同。
崔鸣康一直是喜欢读书的人,既然有条件,这一世他决定以科举入仕途。
由于不认识字,家里的几崔鸣康看得艰难,在这里蹭课听,回家再对比大哥的书本。
既可以学字,又能背书,读书的进度赶上去,才能得到更多的重视和支持。
要知道,崔氏族学对于族人启蒙是免费,但是笔墨纸之类的花销还是要自己出。
即使崔家村文风兴盛,读书对于农户来说压力太大,不得不进行取舍。
启蒙之后,一个家庭只能供一两个会读书的孩子继续进学,其余人继续到田里讨食。
上一代,崔鸣康父亲和二叔都回到田里,只有三叔还在读书,前年取中童生。
崔鸣康所在的大房已经供了长子,那么二房的崔鸣朗势必要读书,家里还要继续供三叔考秀才。
对崔鸣康来说不是好消息,如果不能展现出足够的天赋,他最可能会被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