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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劫数(2 / 2)

想必父亲永远不会忘记,目光呆滞的祖父着倚靠在潮湿阴暗的墙壁,破碗盛装的饭菜,送来时候已经馊了,在那样一个啃草根、吃树皮都填不饱肚皮的时期。有人推开外面的铁门,几个绿衣青年用力从黑屋往外拽祖父,没有任何尊严,就像脱裤子叉开大腿躺在生产室等待医生接产的女人一样,人变得比狗还要下贱。

那个年代,莫名其妙、荒唐骇人的事每天都在上演。

世道逼人疯狂,像祖父这种人只需遭受,接受,承受或者忍受。

“他妈的臭死了”,有人骂起来,“真不会生蛆了吧,哈哈哈。什么狗屁县长,现在还不是连头猪都不如,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他妈的就是一条狗,哈哈哈。”祖父被年轻有为的胳膊们狠狠怂恿着往外拖,他步履踉跄,头发发白蓬乱,衣衫褴褛,双手双脚被铁链束缚,头上顶着物超所值的帽子。

祖父的双眼终于昏暗无光,大概是真的要离开了。然后他的脑海间浮现出故乡黄河岸边的茅草,芦苇和身着补丁棉衣满眼慈祥的娘。

凤城青石板路的街区上,满城的人都在狂欢,像后来盛极西方狂欢节。

离祖父不远处的别处,一堆围住看热闹的人,包裹着一位老教师,一样的暗淡无光。火借柴油的力气,如山一样的书籍在熊熊烈火中终于愤怒,一个蹉跎的身影缓缓着移向火海,向山顶方向迈进,狂笑不止走完他壮烈的人生。周围都是僵硬的笑容,火焰勾起飘飞不止的黑色蝴蝶,一只又一只,像是愤怒的诅咒,悲伤着打在那僵硬和狂欢的脸上。我从未谋面的祖父,我悲伤无助的祖父站立在那大街的转角,就目睹那堆灿烂的烈火,那绚烂的彩色火焰,那飘飞不止的黑色蝴蝶以及那渐渐僵硬的狂笑的脸,终于在老泪纵横的双眼中预见了他的劫数和未来。

没有任何奇迹发生,紧跟着祖父死了,并带走那个裹了一半小脚,追随有本事的男人从黄河边跋山涉水来凤城,半世辛酸并且到死也不明白发生什么的可怜女人。④<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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