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洪三缓步来到了五龙壁前,楚天河正在其中一块石壁前入定静*。
“你给的丹药效果还真不错,想不到和尚也会炼丹。”
“金石丹药虽是外物,但修行之途艰险莫测,就算是和尚也不能免俗。你这副身体还真是厉害,不但灭度佛火烧不尽,而且恢复起来还这么快。”
洪三闻言自嘲笑道:“这又有何用,现在我与废人无异,就连爬上这五龙壁也累得我气喘不已。”
楚天河睁开眼,慢慢站起身,淡淡道:“大道无边,不过是重头再来,既然你主意已定,只要耐得住山中清苦,总会有恢复一天。”
洪三不禁叹道:“想不到我居然会去做了和尚……”
“佛法亦是法,红尘三千,只是修行之羁绊,就算你不入吾门,终有一天,你也会将身后红尘全部搁下。既然是此道中人,不如早归去,纠缠难免徒增烦扰。”
洪三有些茫然地看着山外云海,怔怔不说话,楚天河也站在他旁边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呼。”
洪三站了好久之后重重吐出一口气。
“走吧。”
“嗯?”
“做和尚不是要先剃度吗?”
楚天河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既然你心已定,那便随我来吧。”
这天龙寺洪三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今日,这座宏伟庄严的千年古刹因为洪三的到来,打破了往常的寂静。沉厚悠远的古钟一连响了九下,如醒雷般的钟声将山顶云雾排开数里,露出纯净天光。这座悬在五台山顶,重逾万金的铜色古钟,只有在天龙寺发生重大变故或者是要举办大型法会的时候,才会被人连续撞响九下。
钟声响罢,一众僧人鱼贯而出,肃立两旁,楚天河带着洪三一路往大殿中走去,沿路僧人纷纷合十行礼,这倒让洪三显得有些拘束。
大殿内正中间立着一尊数十丈高大的金色佛像,慈眉善目。佛像前端坐着一个身披金红色袈裟的白眉老僧,老僧身后站着两个年轻沙弥,一人手里托着一个盘子,分别放着一套整齐干净的大红袈裟和一把金色的剪刀。
楚天河与那老僧行了一礼之后便静立一旁。
“尘归尘,土归土,红尘之外便是空门。百年前你是渡世院首座,今日再行轮回,入世重修,老衲受方丈所托,为你剃度,主持受戒。论辈分,此乃僭越,违礼之处,还请见谅。既是受戒,便已归去,愿你日后能再盛渡世院无上佛威,修成金身正果。”
白眉老僧双唇微动,几句话说完之后,便从身后的小沙弥手里接过金色剪刀,开始默诵经文,准备给洪三剃度。
洪三老老实实坐下,学模学样双手合十,嘴里不住念着“阿弥陀佛”,等着那白眉老僧动手。
“师弟,稍后片刻。”
正待老僧替洪三落发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浑厚佛号,接着一个巨大的金色法*飞进殿内,悬在众人头顶。金色佛光闪烁间,洪三诧异地抬起头来,谁料,那金色法*轻轻一转,内中居然飞出一个人,俏生生地立在洪三面前。
“紫……紫姑,你……怎么你……”
洪三愕然不知所措,面前的紫姑却是一身尘土,衣衫破乱,不但头上的发髻松散,就连脸上还有几道新鲜的划痕。
紫姑呆呆看着洪三,咬牙不说话。
一边的楚天河暗暗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这时,佛殿内的法*开口说道:“她已在五台山上跪了三天三夜,我佛慈悲,不忍见众生之苦。吾等虽非红尘之人,但亦不愿违人愿,洪三,是去是留仅在你一念之间。”
洪三站起身,将紫姑脸上的尘土抹去,将她的发髻理好,轻声叹道:“你怎么找来了。”
紫姑紧紧盯着洪三,说道:“那日你一整天未回来,我去北院寻你,你不在。我便去找秦无衣,他告诉我你被天龙寺的和尚带走了。我便问他,天龙寺在哪里,他说等他伤好了能走了,带我去找你。我不依,他拗不过,告诉我天龙寺在五台山。我便一路打听,走到了这里。但是山上的和尚不让我进去,我就跪在外面不走。后来有个好心的扫地师父问我找谁,我说找洪三,他打听了好久也没打听到这个人。他劝我下山,我不肯,我只知道你来了五台山,下了山让我去哪里找你。”
“你走到这里走了一个月?”
“我不记得走了多久,不找着你,我不知道能去哪里。”
洪三心中似是被针扎一般,隐隐作痛。他捏住紫姑的手,看着原本白璧一般的手腕上那一道道新旧不一的淤痕,问道:“你为什么不等秦无衣伤好了一起来,你就不怕这山上的猛虎野兽将你叼了去,那不是再也见不着我了?”
紫姑倔强摇头道:“我不怕,你不是送过我一件蛇皮衣裳么?我穿在里面呢,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件衣服这么好,晚上睡在地上都不觉冷。”
洪三的心口又是一痛,紧紧拉住紫姑那双略带冰凉的手,疼惜道:“你不该来。”
紫姑咬着牙,看了看身后的佛殿,凄笑道:“我不来,你会来找我么?”
洪三沉默不语,心中满是愧欠。
顿了片刻之后,洪三转身对楚天河说道:“和尚,我要下山。”
“你不想重新修炼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