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不释手地捧着那铜镜回到席上盈盈落座,欣然道:“阳斌啊,你果然不愧是跟着阳虎大人做过大事的人,人机灵,又会办事,很讨人喜欢。从今天起,你就做本夫人所建新城的大管事吧,为夫人负责新城内外一切事物,能做主的就自己做主,如果有什么难决的事便向本夫人请示。明白么?”
庆忌一愣,抬头看去,正望见成碧夫人那双慧黠地笑眼,庆忌心头一动,突地恍然大悟,这个妇人……不简单啊。一路上种种做为,原来她都有自己的目的。这座新城,主要地目的其实是为了庆忌练兵之用,然而他的身份是阳虎地从弟。纵然看在阳虎地面子上,给他一个管事地位置,可是一个外人也决不可能做上大管事的位置。如果他不能做大管事,要在盐城后山建军营,秘密招纳军士,便有诸多不便,那样地话。成碧夫人就得安排一个知晓机密的大管事来配合他才成。
然而现在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这一路上成碧夫人对他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两人之间的种种作态,任是谁看了。都会认为这位孀居多年的美貌萌动了春心,喜欢了这个青年男子。此时她再借两件讨好与她的小事,把自己倾心的男子提拔上来,担任了她地大管事,这理由再恰当不过,谁还会生疑呢?只消自己做了这一人之下的成府大管事,那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方便的多了。
庆忌自以为领悟了成碧诸般行为的真正用意,想及这一路种种,两人若即若离的暧昧情挑,原来只是人家为了给自己寻找一个合适的身份而有意为之,并非真个对他动了心思,庆忌心里忽然有点怅然若失起来……
第二日上午,天气不太好,风有点急,天也阴沉着。然而庆忌急着建好反攻吴国的秘密基地、成碧则急着尽早建好一个经营集运的大本营,两人有志一同,都不愿空耗一天,便登车出了北城,去山中选择营建地址。
费城以北五里,便是莽莽群山。这里是沂蒙山脉余支,植被繁茂,林木葱郁,山中多野兽毒蛇,除了一些猎户,便连樵夫也很少深入其中。出城北走四里多路,浚河弯弯曲曲,在这里正好拐弯,如果在附近修一条路,在山谷中建一座城,在河边建一个码头,海盐运来,尽可登车送入城中,交通也算便利。
庆忌今日便行使了大管事的职责,随着成碧夫人便走便讨论附近地地理,到了此处便拐入荒野,沿山向西而行,行至第三个谷口,瞧见此处地势险峻,他们便停了下来。
聘来的向导是当地猎户,听他讲此谷名叫飞狐口,不过这名字只是当地猎户、农夫们口口相传的,费城中人大多不知其名。飞狐口因为谷中多狐狸而得名,看这座谷口的山势,谷口极狭窄,两侧山势陡峭,谷中有山泉泻下。
而谷腹中却是极宽阔的一个平原,三面环山,皆是千百年形成的密林,难以穿行。谷中有一个湖,湖不大,自高处望下,就如一面镜子搁在草地上,澄澈透明,不染俗气。
这谷口悬崖的内侧是一道缓坡,没有多少树木,从那儿上来并不费力,因为此番明为建盐城,实为建兵营,许多讨论地话题不可让别人听到。成碧便把随从侍卫们都留在谷口,只带着她刚任命地新城大管事爬上了悬崖。
自曲阜一路来,成碧便有意造成一副两人朗有情、妾有意的模样,此时单独带他上山,便也合情合理不显突兀了。庆忌不禁暗赞她心机深沉,卓有远见,而且因为自己,污了她守节多年地清誉,心中有些歉意。他却不知,成碧夫人这一路的表现,固然是存了为他遮掩身份的心思。却又何尝不是情难自禁,假戏真做?
这一面缓坡虽不难行,毕竟没有现成的道路。庆忌在前边挥剑割草,不时还要拉一下成碧夫人纤柔的小手,费了半天的劲儿。总算爬上了山顶。成碧夫人已累得两颊酡红,娇喘吁吁了。
庆忌心中涌起一片怜惜之意,陪着她歇息了一会儿,才拨开高高的蒿草,沿着山脊往前走,只走出五六丈地距离,前边便是突出悬崖的一方巨石,石上寸草不生,站在这儿,若不靠近崖边。便边山脚下的土地都看不到,内是深谷,外是旷野,站在这方巨石上仿佛凌然空中,尤其今日天气阴沉,黑压压地云层直欲压到眉睫,罡风猎猎,催动着衣衫,往崖上一站。顾盼四方,令人心为之驰。
建城必有水源,见了谷中那个湖,庆忌便已有了几分满意,再看这山谷中地势,他是从谷口处攀上来的,要想登高也只有从此处上来。其他三个方向山势并不十分险要。但是那千百年来形成的山林成了最大地屏障,林木茂密。林木之间又有无数地杂草藤萝,织成了一道绿色的网,这三个方向要想爬上去或者潜进来,派上十个八个壮汉,用最锋利的剑开道,怕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庆忌满意地道:“就是这里吧,夫人觉得怎么样?山谷中平坦可建仓房营寨,又有活水来源,困山也不怕。三面环山,草木深密可为天然屏障,只要在这山口外建城,前寨对外,以这谷口为锁隘,里面为内城。嗯……只是这从谷口流水的泉水是个问题,万一山洪爆发时……,泄洪问题……夫人?夫人?”
庆忌一回头,只见成碧夫人脸色雪白,不见一丝血色,双唇有些发青,脸色僵硬,眼中都是恐惧的神色,不由吓了一跳,连忙抢步过去,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扶住她道:“夫人,你怎么了?”
成碧夫人一直站在那儿簌簌发抖,庆忌一靠过来,成碧便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双手死死地箍住他的腰,使尽了全身力气,庆忌能感受到她用尽全力的拥抱和控制不住的颤抖。
“夫人,你怎么了?”
“太……太高了,人家……人家地心都快跳出腔子了,你快扶住我,我好怕……”
庆忌听了一怔,脸上忽然掠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夫人,你……你有恐高症?”
“什么……什么恐高症?”成碧夫人把头埋进他怀里根本不敢探出来,颤声反问道。
庆忌晓得,成碧夫人一定有恐高症,只不过她以前怕是根本没有登高的机会,所以竟连自己也不知道。方才二人上山,只顾瞧着前头,边走边笑不曾回望过一眼,此时突然站到这巨石上,连他都有点目眩的感觉,这患有恐高症的人不吓得魂飞魄散才怪。
眼见她吓成这般模样,庆忌也顾不得多说,连忙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对她道:“闭上眼睛,不要怕,有我在呢。”说完一哈腰,便抄住了她的腿弯,那一个轻盈的身子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成碧夫人尖叫一声,紧紧抱住他的脖子,闭紧眼睛,把头埋到他地胸前。庆忌大步向回走,穿过那蒿草丛,走入平缓的山林中去,哄道:“好啦,好啦,不要怕,我们已经离开了悬崖。”
成碧夫人绷紧了身子,从他怀里小心地探出头来,微微张开眼睛探看了一下,身子慢慢放松了。她又四下仔细打量一番,脸上的颜色才稍稍恢复,羞道:“放我下来。”
庆忌把她轻轻放在地上,椰揄地笑道:“想不到威风不可一世的成碧夫人居然怕高,哈哈,站稳些,可不要吓得尿……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