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一大盆衣裳走在永巷的御道上,我累得直喘粗气,自从前日陪着傅美人从宣室殿回来,她失宠的消息似乎传遍了整个汉宫,不但每日再去长乐宫拜见太后之时又被拒之门外,如今连最平常的妃嫔待遇都难以保证。这本来应该浣衣房每日来收取的脏衣物,现在还得送去给她们,只因椒风殿的杂役宫人也被各种名目调走了,所以我只好自己去送,让雁儿在殿中打扫了。
浣衣房在永巷的尽头,与暴室正好相对,但凡有获罪的宫人罪名较轻,便会自暴室放出,送去浣衣房充为洗衣宫人,听说也很是艰苦。
我抱着那一盆子脏衣服走到浣衣房门前,探头看了看,只见里面是数个大水池,水池边晾着许多各色宫装布匹,许多穿着粗布衣裳的宫人表情麻木地做着浣洗的活儿。
见我进来,一名年纪颇大的老嬷嬷迎上来,陪笑着道:“姑娘是哪个殿里的,怎么还亲自送了来,真是辛苦,奴婢等应当去收取这些衣物的。”说着在她的衣摆上擦了擦手,上前接过了我手里那沉重的木盆。
我总算觉得轻松许多,笑着道:“是椒风殿傅美人的,有劳嬷嬷了。”
那老嬷嬷愣了一愣,笑得有些不大自然:“原来是椒风殿的,我知道了,你走吧。”虽然没有明着说,但她已不自称奴婢,态度也大为改变,分明是知道了傅美人失宠之事。
我也懒得与她计较,这宫里人谁不是踩低就高的,早就不在意了。正转身要走,忽然听到浣衣房那一排陈旧破烂的矮房里,有人发出一声惨叫:“不要,不要啊,我没有做过,放过我吧……”声音尖锐刺耳,叫得十分凄惨。
我吓得脚步一滞,满心狐疑地回头看向那发出惨叫声的矮房里,只看见里面黑漆漆的,看不见是什么人在哭叫。这浣衣房怎么还有人这样哭号,难道是挨了打?
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和对那个哭叫的人的同情,我向着那矮房走去,之前那个接了木盆的嬷嬷正巧回头看见我向里走去,她颇为吃惊地看着我,出声道:“你要做什么,还不快走,仔细脏了你的衣裳。”说着犯了个白眼。
我指了指那间矮房,道:“这里面是什么人,怎么会叫地这么惨。”
那嬷嬷扫了一眼矮房,没好气地道:“你又不是新进宫的家人子了,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么,这宫里的事少问为妙。那里面关着一个老宫人,有些失心疯了,平日都是这么叫得,我们早就习惯了。”
老宫人?浣衣房怎么会关了老宫人呢,这宫里的宫人但凡是疯了的死了的一概都丢到宫外的乱葬岗,怎么会被收在这里呢,还真是蹊跷。
我不理会那嬷嬷的冷嘲热讽,自己悄悄走到矮房门前,透过门缝,只看见一个穿着破烂的灰布衣裳的老人坐在地上,正在哀哀哭泣,隔地远,我只依稀听见什么:“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皇后娘娘饶命……”
皇后?如今宫中并无皇后,自刘盈登基以来,就没有封后,只有一位夫人代掌内宫之事,那这老宫人嘴里所说的皇后岂不是……是吕太后,是当年先皇在世时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