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文抬头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奥尔登国王已经从宝座上站了起来了。
政务厅是个庞大的建筑,阶梯是难以想象的陡峭,而国王陛下所在的地方正好是一个最合适居高临下的位置,国王的宝座安放在大厅中央长长的过道的末端,当然,末端上还有着又高又多的阶梯——这与政务厅门口的石阶非常相似。在这里,奥尔登国王忠实和不忠实的大臣们无不战战兢兢,他们有可能首鼠两端,有可能心怀怨望,可是在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的笼罩下,他们仍然感到君权的不可接近。
大概如果没有元老院的存在,他们在这个位置面前就不止是战栗了,恐怕连跪伏都不足以让大臣们觉得自己已经做到要求。
“如果我没有说什么的话,就一直向前走,从我对你的眼色开始。”奥维德斯小声对加文说,然后他就走上前去,站在台阶的下方。
双侧站着许多穿长袍的大臣,这些人在首都的装束就是这样。
“加文?西里尔男爵,今天你是主角!”奥尔登国王说着,走下了面前的台阶,当然,他在这种仪式下不可能走在与大臣们平等的位置上,他停在台阶中间缓冲的那个平台上。
加文清楚的看到周围大臣异样的眼光,然后他看到了奥维德斯的眼色。
靠近台阶的部分几乎被荣誉骑士和王冠骑士全部占用,这些在室内也穿着锁子甲和披风的骑士们凭空的为这个肃穆的场所带来了一些阴暗的气息。加文看到自己认识的斯蒂芬和伊恩,当然,这里不认识的加文也叫不出名字。
奥维德斯的眼色在加文看来很容易理解,就是上前走的意思。
这句话正是奥维德斯给予加文的信号。
加文如他所愿,照做了。
骑士的册封在仪式上十分的简单,但是如果主人愿意的话,册封的过程仍然可以传遍全国,并且由那些吟游诗人写成剧本艺术化,将许许多多本来不存在的美好的东西塞入其中,让下层的民众愉快并且从中找到自己可以意淫的部分。
加文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他总是觉得自己好像在参加一场早已经准备好剧本,并且对结局做出严格无比的要求的话剧,虽然这种艺术他并没有接触过,不过这不代表他不了解。
“尊敬的陛下,加文?西里尔对您致意。”
一切跟他对那个叫做朱利亚?尤金的人做的一样。
在这个时候礼节反而是最简单的,仅仅是欠身和致意,没有脱帽,没有吻剑,也没有跪伏。
加文突然发现自己的运气实在有点太好了,因为从他脱离奴隶这个卑贱的身份开始,总是有人在帮助他,虽然他们怀着不同的目的。
先是格拉蒂丝小姐,然后是弗朗西斯伯爵,基德少校和安格斯先生应该也算一个吧!来到首都之后,他遇到了库克,虽然他并不相信库克的鬼话,可是他毕竟帮了自己的忙了……王后和国王,骑士们,他们也会帮助加文么?
在加文的心里,他所能相信的人几乎没有,如果勉强举列出一个的话,那么加文认为,恐怕也只有原本恨自己要死的洛梦娜小姐算是一个了。加文始终不明白洛梦娜的想法,他在十几年的奴隶生涯中学会了许多贵族穷尽一生都学不会的东西,和后来格拉蒂丝小姐和弗朗西斯伯爵对他的影响相互对照,他明白了许多。虽然加文对洛梦娜十分的清楚,这个女人,并不像她表面上表现的那样柔弱不堪,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还是会捅自己一刀。不过来自布拉德,并且头脑并不是十分灵活的她不可能使用多么复杂的手段,所以加文有把握掌握这个女人的一切。
然而别人,从奥尔登国王到安妮王后,从奥维德斯到昨天匆匆谋面的那个女人——爱莉丝,看起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这些人对于他来说能够给予他一切,也能剥夺他的一切,所以他现在只能一切选择被动。
上天给了他角逐局势,并且一步登天的机会,他没理由放过。
纵然前面有多少未知的危险,有多少自己无法想象的东西,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此时加文再看奥尔登国王,发现这个曾经让自己恐惧的男人并不像他以前所想象的那么可怕了。他如此接近代表权利颠峰的那个人,并且是在这么特殊的情况下,似乎他也明白这并不光是带给他以后可以吹嘘的资本,而是用自己的生命去赌这一场不知道如何收场的争斗。
国王、元老院、弗朗西斯、阿方索和法师塔,最后加上一个阿尔伯特。
一个年岁并不是很大的人,纵然他在别人面前怎么样,心中总是有一些理想的。
一个曾经是奴隶的人野心膨胀起来也是没有止境的。
现在的加文就是这样,他希望几个方面都输掉,就剩他一个。
他不敢把别人当傻瓜,虽然大部分人都是傻瓜。
加文慢慢的走近台阶,他看到奥维德斯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就接着走上了台阶。
短短的一段,加文走得很慢,这里不是东部的大平原,可以供他随意驰骋。
他不敢把自己看得太高,尤其在这里,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整天的用国王才能拥有的口气说话,自己会死的很快。所以一个恰好与愚蠢沾边却没有踏入这道门槛的十六岁少年心中想着让自己更进一步,面上却恭恭敬敬,低头顺耳。
可能国王并没有注意他,可能国王对加文点了头或者做了别的微小的动作,加文没有看见。
加文唯一看到的是国王在自己的身边停留了两秒钟,然后向下走了两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