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没什么,只是很累。”
先前一直担心着沈钰的安危,还有他即将面临的问题,也没时间多想别的,他登基为帝,就再也不是她熟悉的那个莫优了,而是凰辕的新一代帝皇。
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才蓦然惊醒,她失去的何止是一个人,还有心头的一份浓情蜜意。
即便她不说,青瑶也知道她担忧的事,不紧不慢的走到雕花桌边坐下来,莫愁给她倒了一杯茶,安静的立在一边。
“莫愁,如果你担心他,我把你留下来陪着他。”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至于他们未来怎么样,那是他们两个人的造化。
可是莫愁有莫愁的坚持,她只是一个下人,而且当初卖身给主子了,怎么留下来和沈钰在一起,而且她喜欢的人是莫优,不是沈钰。
“主子,我不会留下来的,我会一直陪着主子的。”
莫愁拒绝了青瑶的建议,可是脸上的落寞却依旧存在,也许思想上会放开,可是心里的千头万绪,却不是一时放得开的。
“你这是何苦呢?”
“算了,不想了,主子不是累了吗?休息会儿吧。”
莫愁恭敬的开口,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既然她不想说,青瑶也不勉强他,两个人说了会子话,青瑶便上床休息一会儿。
诺大的内殿,安静无声,莫愁见主子睡了,她呆坐在窗前,看窗外的飞花似梦,好久一动不动,好似一座石化了的雕塑。
晚上,沈钰派人送来了降书,因为先皇的事,他没办法亲自递交过来,所以派一个太监送了过来,那太监不认识字,只当是普通的书信,因此送了过来。
青瑶拿到了降表,很高兴,睡了一下午,精神充足,心情极好,把降书交到流昭的手上,这件事只有她和流昭还有皇帝知道,就是那两个大臣也不知道内中的细节,以免走漏了消息,给沈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晚膳后。
几个人散步在院子里,小桥流水,玉亭流阁,如水的月光笼罩着一切,可谓美景不胜收。
这样的月色,青瑶忽然来了兴致,停住身子,扶住雕拦扶手,望着身后莫愁:“去把我的琴拿来,我想弹一首曲子。”
“是,主子。”
莫愁飞快的离开,回身去房间拿琴。
流昭陪着她一路往前面的小亭子走去。
夜风起,天凉风习习,轻荡起湖面上的波光,溆滟动人。
此情此景,让人心头忍不住温馨起来,流昭幽深的瞳孔闪着痴念,就让他今晚自私陪她一回,也许这两日,他们就回京了。
“青瑶,凉不凉?”
一向冷漠如冰的人,难得的语气如此柔和,青瑶有些诧异,不过她今晚心情好,也不甚在意他的转变,缓缓的点头:“不凉,现在是初夏,这风吹在身上虽然有点凉,却很舒服。”
两个人说着话儿,已走进了小亭。
莫愁也把琴取了过来,摆好了琴,示意主子可以开始了。
轻风扬碧纱,飘飘逸逸,那墨黑的发如云高挽,流苏轻晃,柔美细腻,脸上薄纱遮面,只露出一双动人心魂的眼睛,好似会勾魂似的,只消人看一眼,便深深的沉醉在其中,不能自拔。
素手扶琴,动人的琴音响起。
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起无情的身影,还有他最后笑得像桃花一般璀璨的脸,心不由抽疼起来,眼里有些雾气,被风吹散了。
那琴染了人的思绪,变得哀伤起来,低柔婉转,好似女子的啜泣,撕心裂肺的疼痛,又好似伤痕累累的心境……
弹的人心痛,听得人也莫名其妙的伤心起来。
南安王慕容流昭心抽疼了一下,她是为了谁伤神,谁是那个牵动她琴弦的人……
莫愁知道主子一定是想起了无情公子,她低低的叹息,世事无常,到最后受伤害的总是女子。
夜越来越深,青瑶的琴音飘扬得很远,那葱白玉指盘旋不去,慢慢的从哀伤中走出来,陡的拔高音节,一曲高山流水奏了出来,悠扬动听。
忽然,亭外有人说话。
“是谁在此弹琴?”
声音极其锐利,嚣张拔扈。
琴音陡停,五指陡压在琴弦之上,因为用力过大,那丝弦陷入她的粉白玉指中,血滴落下来。
莫愁轻呼一声,走过去紧张的捧起她的手:“主子,受伤了?”
青瑶一抽手,动作轻雅的从袖拢中拿出锦帕包好,眸光穿透薄纱移向亭外,那里正立着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姬雪,身后跟着几个贴身的护卫。
这小亭外有婢女立着,此刻恭敬的开口:“是南安王爷的婢女在此弹琴。”
名义上,青瑶和莫愁都是南安王流昭的婢女,青瑶的脸上罩着薄纱,莫愁简单的易了容,而且她们这一行一直未与丹凤国正面接触,所以没人怀疑。
果然,姬雪冷哼一声:“小小的婢子,真是好雅的兴致。”
说完领着人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这琴音如此悦耳动听,一个婢子能弹出如此动听的琴声吗?而且这琴音带给她一抹熟悉感,是谁?
姬雪用力的想着,最后想到了无情,是的,无情的琴天下一绝,可是无情已死,那么除了?
脸色陡的罩着寒气,难道是那个女人。
沐青瑶,她竟然隐身在使臣团中,那么南安王的两个婢女中有一个正是她,那个罩着面纱的女子吗?
看来这凰辕国变幻莫测的风云,都是这女人搅出来的,只要她在哪里,哪里就不得安宁。
姬雪恨恨的想着,陡的掉转头,愤恨的叫起来:“沐青瑶,原来是你,没想到你竟然躲在南安王的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偷偷摸摸的,是不是害怕别人知道你现在貌比无盐,没脸见人了,所以才会如此躲躲藏藏的。”
话落,四周一片寂静,亭中的南安王慕容流昭正待发作,可是身侧的人陡地跃身,脚尖轻踮石凳,人已穿亭而过,径直落到姬雪的面前,脸色阴寒的冷瞪着她,好半天没说一句话。
只是一双眸子好像染了血雾,透着幽幽的红光。
姬雪大骇,唬得倒退一步,只见眼前的女子即使蒙着脸,可是那身光芒也掩藏不了,玉身纤细有致,一袭简单的衣着,却透着秀竹一样的隽美,墨发像云一样挽着,流苏晃动,黛眉如月,一双漆黑的星瞳,好似千年的寒潭,冷得让人发颤,却又带着强大的魔力,望一眼便深陷在其中。
果然是她,这世上除了她,还从来没人在第一眼,便让她心生怯意呢?
姬雪有些后悔,现在她们势单力薄,她竟然如此冲动,看来要小心以戒,这女人怒起来,什么事都敢做。
“你再说一遍试试?”
青瑶的声音透着幽冥的冷气,好似从地狱中冒出来的,人已往前一步,手中的玉色凰辕尾随意的扛在肩上,姿势狂傲,嗜血。
姬雪用力的吞咽了一口唾液,竟然不敢接口,直接的往后倒退一步。
“你想干什么?”
青瑶发出一声冷笑:“不是你刚才一直说我躲躲藏藏的吗?我这是出来见你了,怎么又成了我这是在干什么?”
青瑶说着又近前一步,那姬雪身后拦着栏杆,因此没法后退,她只得身子往后仰,嚅动着唇开口。
“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青瑶咄咄逼人的紧随而上,并不给她一丝一毫喘息的空间。
姬雪没说话,她身侧的几个护卫怒了,其中一人陡地一伸手去推青瑶的身子,不过还没碰上青瑶,只见她,一甩凰尾琴,直接的击打向那个护卫,那护卫没想到这女人一言不发的便打人,一个不防,整个人被凰尾琴甩出了栏杆之外,扑通一声落入身后的碧湖。
青瑶冷沉的命令:“莫愁,给我狠狠的打。”
莫愁得令,立刻迎上那剩下来的两三个护卫,她今晚本来心情就不好,因此出招凌厉,完全是拼命三郎式的打法,那两三个护卫很快被逼到死角去了。
而姬雪在一护卫落水后,已回过神来,脸颊微烫。
她可是丹凤国的皇太女,这女人有什么可怕的,如果她真的厉害的话,怎么会被皇夫娘娘下了蛊呢?所以是人都有破绽,她有什么害怕她的,而且她的武功也不是浪得虚名,因此姬雪陡地一跃,从栏杆边脱离出来,跃到半空,高叫起来。
“沐青瑶,你以为个个都怕你吗?今夜我就会会你,看你有多厉害,如果真的厉害,你怎么会中了丑颜蛊呢?”
姬雪一提这件事,青瑶整个人冷得像冰山,她不是因为被下蛊的事,而是想到了花文博这个人。
只要一想到这个男人,她就恨不得立刻千刀万剐了他,这个禽兽不如的男人,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因为想到花文博,连带的痛恨起姬雪来,如果前一刻钟,她只是想教训一下姬雪,那么现在就是恨不得杀了她,因为丹凤国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念头一起,人紧跟着姬雪跃起,飞跃到半空,那凰尾琴毫不客气的击了出去,这凰尾琴是一柄灵器,和她相处得久了,很有默契,她的纤手一场,便有凌厉的霸气横扫开去,姬雪大惊,飞快的让了开来,凰尾琴的锐气,扫向湖面,只见湖水炸开了几道华光。
外面打了起来,亭中的南安王慕容流昭领着耿寒等飞身而出。
“青瑶,退下,我来。”
先前他是太震惊了,才会没有动静。
青瑶罩着面纱,是因为中了丑颜盎,貌比无盐,一想到这个,他便很心疼,她是怎样倔傲的女子啊,怎么忍受得了这个,心里一定很痛吧。
南安王慕容流昭话音一落,青瑶陡地抽身让了开来,做为女人,当然应该让男人多出头。
有人效劳,何苦自己动手。
姬雪一看她退了下去,又换了一人和她打,不由得气恼的叫起来:“沐青瑶,你个小人。”
“小人,我就是小人,你又能耐我何!”青瑶不屑的冷哼,夜色中,只见她一脸适意的靠在湖栏边望着他们打斗。
而另一边的耿寒他们也飞身去帮莫愁。
青瑶冷魅的开口:“流昭,给我打,狠狠的打,打得她认清自已是哪根葱,不过别把她打死了,给她留口气便成。”
现在她们身份上都是使臣,还待在凰辕国的地界,沈钰刚登基,她不想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她要回京整顿兵马,重新出发,等到真正面临丹凤国的时候,就是她姬雪的死期。
“是!”
慕容流昭应声,他的功夫厉害无比,姬雪哪里是他的对手,十招几内便见分晓,最后一掌把姬雪打落到湖心去。
这下姬雪成了个斗败的落汤鸡,南安王慕容流昭陡地收手,飘飘然地落到岸边去,双手抱胸的冷望着湖心中挣扎着的姬雪,她身形陡地一跃,准备上岸,不过青瑶并不打算放过她。
不等她出头,身形一拭,人已跃至半空,双脚凝力,陡地一沉,脚尖踩到姬雪的头上,她只觉得身子一重,已往湖心沉去。
一连喝了几口水。
待到身子一轻,陡的冒出头来,青瑶再次一踩,根本不让她有丝毫抬头的机会,这样几番下去,姬雪一连喝了多少口水,身子慢慢的沉溺下去,似乎已没有力气再冒出来了,青瑶陡地收手跃到岸边。
岸上,姬雪带来的几个护卫,早被莫愁和耿寒收拾了,此刻一看主子没上来,当下哭了起来,扑通扑通的给青瑶磕头:“求你饶过我们主子一次吧,求求你了。”
青瑶斜睨了荡着涟漪的湖面,不紧不慢的开口:“去救上来吧。”
说完便领着莫愁离去,南安王慕容流昭紧随着她的身侧,往屋子走去,夜已经深了,该休息了。
而身后那丹凤国的女护卫把姬雪救了上来,有人采取急救,有人吓哭了起来。
“太女,太女。”
不过很快便听到一声呕吐,这女人还真命大。
青瑶在心内冷哼,一行人离开了湖堤……
第二日,六国使臣团的人都知道了,沐青瑶那个女人隐身在弦月的使臣团中,这下大家不难想像出为何七皇子沈钰会胜出了,一定是这个女人在后面暗箱操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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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青瑶还未起床,便有人过来拜访她。
青罗国的长孙竺和云仓国的文玉。
南安王慕容流昭陪着两个人坐在正厅喝茶,莫愁从内殿走了出来,恭敬的施了一礼,缓缓开口:“主子还没起来呢,奴婢不敢叫她。”
其实她根本不想叫,主子想不想见他们,她不知道吗?何况她现在正在睡觉,她懒得叫醒她。
南安王挑了一下眉,冷望着长孙竺和文玉。
“两位请回吧,皇后还没起来呢,等到醒过来再吧。”
谁知道长孙竺和文玉一心想见青瑶,所以根本不愿走,长孙竺大刺刺的开口:“皇后太累了,就让她多睡会儿吧,本太子正好没事,就留在这里等她吧。”
“是啊,我们有事要和她商议呢!”
文玉斜睨了上首的南安王慕容流昭一眼,难怪先前这男人不愿和他们同流合污,即便后来的六国联手,他也没多说什么,原来一切在他们的手中,而他们才是小人了一回。
慕容流昭脸色罩着寒霜,这些男人脸皮真厚,一个个长得人模狗样的,还都有着高高的身份,竟然也会做这等无耻的事。
不过他们不走,他也没办法,有客上门,他总不至于撵人吧,只得陪着他们耗着,这一耗,竟然耗到日上三竿。
内殿。
雕花紫檀木香床上,一个慵懒的身影动了一下,那柔软的身子肆意的舒展了一下,最后睁开了眼睛,虽然半边脸颊上红斑碜人,但是却未影响到她的那份出尘的气质,宁静,详和。
当她安静的望着人时,那双黑瞳就成了巨大的旋涡,隐藏着强大的魅力,让人深陷进去。
“莫愁。”
她轻唤,声音好似黄莺之声,悦耳轻润。
莫愁飞快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恭敬的开口:“主子你总算醒了?”
她一开言,青瑶便眨了一下清眸,那长长的睫毛像小扇一样有韵味,定定的望着她,莫愁叹息,主子真是越来越魅惑人心了,少了以前的冷漠,倒更多了详和宁静,当然,那是指她退去戾气的时候,如果注上了冷光,便是一柄骇人的利器了。
“怎么了?”
“青罗国的长孙太子和云仓国的文三皇子,一早便过来求见主子,因为主子未醒,他们便候在正厅,南安王爷已陪他们喝了好几杯茶了。”
可怜的南安王爷,莫愁在心里腹诽。
青瑶微愠,淡淡的开口:“你出去,让他们回去,就说我说了,什么人都不见。”
“是,主子。”莫愁迟疑了一下,那两个人赖了半天,只怕不会如此轻易被打发了的,不过主子如此此说了,她也不敢多说什么,掉转身外走去,走到屏风边的时候,青瑶懒散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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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我想见他们自然会见他们。”
“是,主子。”莫愁离去,房间内,青瑶轻拈起粉白嫩指,揉了一下脑门,她就知道那姬雪不会消停,不过既然长孙竺和文玉知道她了,那么别人一定也会知道,例如上官昊,那个人一直包藏祸心,如果知道有她隐身在弦月使臣中,依他的脑子,不难猜出事情的前因后过,这个男人,只怕要对她动杀心。
青瑶陡的睁开眼,双瞳寒气一片,唇角是嗜血的冷笑……
正厅里,南安王脸色越来越暗,周身罩着冷气,眼瞳阴骜的怒视着下首的两个男子。
长孙竺,一身浅黄的锦袍,墨发用狭长的细带轻轻的拢起,高贵儒雅,此刻正懒散的歪靠在椅子上,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双目微敛,似乎要睡着了,却又似睡非睡。
另一边的文玉,长长的睫毛掩映着他动人的眼瞳,长长的黑发滑落下来,自动分成两股,一左一右自然的分散着,而这厮是直接睡着了。
莫愁从内殿走出来,便看到眼前的这幅景像,南安王的脸色冷得像冰霜,可惜两个客人好似不知道,不但不知道,竟然大刺刺的歪靠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说他们睡着了,一听到莫愁的脚步声,全部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她醒了?”
问话的是文玉,自从无情谷一别,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她,那日他做的事,确实欠她一个道谦,所以一直想跟她说声对不起。
莫愁施了一礼,恭敬的开口:“主子说了,她什么人也不想见,如果她想见的时候,自然会见两位的。”
莫愁的话音一落,长孙竺和文玉虽然失望,不过却同时站起了身,温润的开口。
“那让她安心歇着吧。”
两个人齐齐的走出了正厅,花厅之上的南安王差点没气抽过去,难道他们这样和他熬着,就是为了等青瑶一句话,现在总算死心了,他好歹陪他们坐了这么长时间,连个招呼都不打,便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