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手用力的抓住廊柱,她微笑着撑起身子——尚铭,呵呵,你终于肯出来了,她以为你非要到她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才肯现身见她呢!
“督主,这死丫头死到临头还那么嘴硬,不如让我——”那个差点就要把她杀掉的人显然很不甘心,继续告她的黑状。
“方重言,退下!”尚铭一路来到她面前,仔细瞅了瞅她现在狼狈的模样:“你们刚才的那些话,杂家都听见了。”
果然,她也是这样想的——你这样多疑的人,又怎么可能放心的下手下的每一个人,难怪你的心腹都这样没安全感,尚铭啊,你做人真的是有够累的!
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帕,尚铭细细的擦去汪敏满嘴的血迹,绢帕上浓郁的香气让汪敏的头一阵眩晕,她下意识的偏过头。尚铭轻挑一下他的长眉,问道:“怎么,你刚刚不惜以死相逼不就是为了让杂家现身吗?哎哟,瞧这小脸都擦破皮了,真是我见犹怜啊,要是留下疤痕那倒是可惜了啊!”
尚铭,你这是红脸唱完了准备唱白脸了吗?
哼,我见犹怜,要不是她的性命就在顷刻之间,她想你会由着那狗奴才一直折磨到她只有半条命,好从她嘴里套出只言片语吧?她再一次躲过尚铭的手:“哼,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东厂与西厂处处争锋相对这一点人尽皆知,你会那么好?”她直直的直视他,仿佛是试图用眼神杀死他:“说,你把向柔怎么样了?她不过只是一个丫头,你有什么就直接冲我来好了,欺负一个不相干的丫鬟算什么英雄好汉?”
看到居然有人敢对他的督主如此不敬,那个被称作重言的人再一次抽出刀来:“督主,你看她居然还敢装蒜!”
“退下!”
猛地站起来,尚铭的脸也是一阵青一阵白,不过他很好的克制住了:“汪小姐,不错,杂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杂家跟你义父一样,都是没有根的人,一个没有根的人,他就是再有雄心壮志,在你们这些人眼中,他都成不了什么英雄好汉!”他翘起兰花指勾起一缕花白的头发:“我知道,你们都从打心里面看不起我们,可杂家偏不服,杂家要让你们知道,你们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杂家偏要想偏要做!”
长长的指甲勾住她的下巴,他像是在擦拭一件艺术品一样将她脸上的血污擦干净,长长的指甲上犹留有胭脂的痕迹,让汪敏恶心的闭上眼去。心在狂跳,她感觉到尚铭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连他呼吸的气息都能喷到她的脖子上:“哼,为什么你不看杂家,怎么,连你都看不起杂家吗?”
枯瘦的手在一瞬间卡住她的脖子,强迫她睁开眼,他恨恨的说道:“天下人都看不起我也就罢了,汪直那老东西跟我一样都是没有根的东西,他凭什么也看不起我?”他像是神经质一样,将她拽起来,在狠狠地按倒在柱子上:“他看不起我,连他养的女儿也看不起我!杂家告诉你,你不过就是个阉人养大的杂种,你当自己有多高贵,你连我们阉人都不如!”
你错了,她连杂种都不如——她因为被太监养大已经是万人唾弃,可现在,连太监都看不起她,汪直更是把她的命当做工具——无数次,她的生杀大权还被掌握在你们这些被全天下人都看不起的太监手中,她比你更可怜!
刚刚尚铭的那一推,彻底的断送了汪敏任何挣扎的可能。她感觉自己的全身就像是散了架一样,连痛都是迟钝而麻木的。这不中用的身体,在经过刚才的一系列折腾之后,早已不堪重负。“尚公公,对,奴婢天生下贱,连个阉人都不如。可是——”她感觉到一阵耳鸣,尚铭的那张放大的脸离她越来越遥远,模糊地就像是水中的倒影:“可是,奴婢最起码可以自己看得起自己,奴婢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奴婢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东西……”
你以为她喜欢就这样在夹缝中生存每日尔虞我诈吗?你以为她喜欢看那些卫道士鄙视的眼神喜欢别人在她背后偷笑吗?你以为她喜欢顶着阉人女儿的身份,在宫中举步维艰吗?
如果不是为了这错乱的历史,如果不是因为这混乱的时代她多少有一份责任……
“督主,督主,她晕过去了,不会——”看到尚铭这时候才如梦初醒一般松开他卡在汪敏脖子上的手,方重言这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她不会是死了吧?”西厂那边,他们至今为止抓到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角色,如此大鱼,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手伸到汪敏的鼻子下面试了试:“没事,她只是晕过去了……”看上去,这个小丫头好像真的对汪直的事情一无所知,否则断不会在这个时候还跑来自投罗网。更不可能落在他手里还敢对他如此轻视——这需要什么样无知的勇气才能做大啊!
“哈哈,好,很好!”汪直要是真的只把这个女孩当做棋子来使,那他自不会在乎这个棋子的死活,那他留着她做人质也威胁不了汪直什么。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汪直这老东西没准真在这小丫头身上下感情了。嘿嘿,留着她,还怕汪直会不听他的话吗?
“好什么?”方重言傻乎乎的问了一句,在下一刻便在尚铭锐利的眼神下跪倒:“请督主把这丫头片子交给属下,属下保证不出明天,就算她是大罗金刚转世,属下也要她把肚子里知道的东西都吐出来!”
“没脑的东西!”尚铭的一句唾骂,让方重言吓得再不敢抬头:“她这样的身子,别说动大刑,就吓也吓死了!汪直那老匹夫指不定在顺天府外面准备怎么对付杂家呢,这个节骨眼上,她要是再少了一根汗毛杂家要你全家陪葬!”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