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十日,东都洛阳。
天津桥上人满为患,被挤得水泄不通,且路过行人行到此处,一问何事,待有人回答之后,无一不现出一脸的惊愕,纷纷扒开人群,往里边钻去,也不知在看什么东西。
李多祚皱着双眉,靠在桥边一株柳树之下,负着双手,瞧着那人山人海的景象,心下老大地疑惑。
这时从人群中钻出一个军汉,阴沉着脸,径往这边奔来。李多祚站起身,问道:“那桥上为何这许多人,都在瞧什么?”
那军汉沉吟了片刻,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桥上有人张贴韦后丑事,说皇后后宫,暗中偷汉,要皇上立即罢黜之。”
李多祚闻言无不大惊,失声道:“什么!竟有这等事!是何人所为?”
那军汉低声道:“这就不清楚了,但那告书上都印了五王的章纹!”
李多祚又是一惊,喃喃道:“糟矣,要出大事了!”话音未落,急忙解了拴在一株柳树上的缰绳,纵身跃上马背,就在那一瞬间,却瞧见了一个生得猥琐干瘦,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一脸怪笑地从天津桥上转了下来,闪入了一个胡同之中。他眯着眼,盯着那男子,恨恨道:“武三思!原来是你这贼子!”说着将马鞭一扬,径往西城疾驰去了。
李多祚待驰到一坐宏伟的府邸前,也来不及栓马,便急匆匆地往府里奔去。那看门的小厮一见着他,忙行礼道:“李将军,怎么来了?”李多祚也不同他啰嗦,道:“张大人可在府里?”那小厮道:“在的,其余四位大人也在。”李多祚道:“再好也没有了!”那小厮又道:“只是五位大人今日有要事相商,恕不见客,李将军还是……”还不待说完,便听“嘭”的一声,李多祚已踹开了大门,往里边奔去了。
这“五王”是何许人?便是张柬之、敬晖、桓彦范、袁恕己、催玄玮五人。这五人昔年曾联手反武后,逼迫其让出皇位,重复李唐的开国功臣,声望地位极其显赫,被封王后相继罢政,隐居洛阳。只因这五人得知了西南巴蜀外族来犯,朝廷又权当视而不见,心知如今奸臣当道,国之危亡,但自己又已是风烛残年,势单力薄,又如何斗得过那群乱臣贼子。于是这五人便秘密联系李多祚,托其召回旧部,暗遣羽林军入蜀,抵挡南诏蛮兵。而五王此次密谈,便是欲寻了时机,上京,利用自己那仅存的威望,冒死进谏,将巴蜀之事明言君上。
李多祚来到正堂,也不通报,便一头闯了进来。五王见着他一脸惊惶的神色,都不免吃了一惊。张柬之道:“原来是李将军,将军为何如此匆忙,却是有何要事?”
李多祚喘了口气,便将那天津桥上张贴韦后丑闻一事俱都道了出来。五王闻言脸色一沉,纷纷站了起来,神色间又是吃惊,又是愤怒。桓彦范将案几重重一拍,怒道:“乱臣贼子,无耻之徒!武三思这贼人定是受了那韦后的指示,有心加害于我等。李裹儿想做皇太女,竟而勾结外邦蛮族,乱我大唐!”
敬晖叹道:“事到如今,我五人想是再难洗清这罪名了。既然武三思这贼人眼下身在洛阳,若老夫算得不差,再过得一会,就会有官兵来了……”转而对李多祚道:“李将军,我五人可死,但你却不能死,如今太子被软禁宫中,左右无援,要重振朝纲,便只能靠你们了。你快走罢……”
李多祚闻言热血上涌,道:“诸位大人,你们要以身殉国,这又是何苦,岂不是正中那贼人的下怀,快随我走!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太子殿下可是少不得你们!”
张柬之道:“将军勿再多言,快走,快走!”话音方落,便听得有人在外边嚷道:“张柬之、敬晖等人五人于天津桥张贴皇后丑事,恶言诽谤,虽云废后,实为谋反!”又是“嘭……嘭……”数声,众羽林兵士便已冲了进来。
催玄玮急道:“哎,如今走也不急了,李将军,你且上偏厅避上一避。”不由分说,便拉着李多祚往一旁的偏室走去。
催玄玮方关好房门,那正厅的门板便被撞了开去。武三思笑呵呵地走了进来,说道:“诸位大人,别来无恙啊?这光天化日,门窗紧闭,想是在谋什么诡计,可否说来与在下听听?”
张柬之大骂道:“呸!你个奸佞小人,蒙蔽圣上,扰乱朝纲,这大唐江山便要毁在你们手上!”
武三思冷笑道:“诸位,在下不过奉旨来抓人,张大人,你又何必这般血口喷人。你等诽谤皇后,圣上龙颜大怒,这个罪名可真是了不得。你等要谋反,却也别拿皇后来开刀啊!”一转头,喝道:“给我绑上!押去面圣!”
敬晖哈哈大笑道:“正好!正好!你不说,咱们也正要去,不需劳烦,我等自己会走!”
武三思微微躬身,笑道:“再好也没有,诸位大人,请吧……”
李多祚透过门窗的缝隙,望着张柬之等五人随着武三思出了正厅,那心中自是气得火冒三丈,双拳紧握,咬牙切齿。<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