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烟气袅袅,光影恍恍惚惚。四下里空空荡荡,也不分东南西北。众人身在虚无,轻飘飘便如风中落叶,任自东西。
张凌子头上脚下,无奈也转不过身来,只得作罢,嘴里骂了一句,继而大呼道:“王八羔子,是浑天宝镜!不想竟在那臭小子身上……原来如此,青城派的李老儿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璇玑子盘着双腿,负着手,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道:“嘿嘿,若不是这浑天宝镜,你等几个老儿眼下便早归西去了!”
张凌子怒道:“若不是你先前耍了什么把戏,无端的让那小子打上一掌,我等也不至这般下场!去去去……一边儿去……”顺手往旁边一推,但见璇玑子嘿然一笑,眯着双眼,任凭身子打着转儿往远处飘去了。
松灵道人往四下望了一眼,大声道:“那小子那里去了……”
“在那边了……”顺着玉筱仙子的声音循去,但见苏青云离众人不过三丈开开外,兀自悬浮在半空之中,早已失却了意识,而周身光芒闪烁,身上那数十道伤口正自逐渐愈合,完好如初。
玉筱仙子皱眉道:“不知这浑天宝镜要将我等带至何处……”
张凌子只是盯着苏青云,想着每每眼看就能将他一击毙命,但总是突生变故,心中不觉大怒,狞声道:“且不管是哪里,天上也好,地下也好,先将这小子给毙了再做计较!”说着捻诀念咒,祭出龙渊剑,正待御剑杀将过去。
松灵道人厉喝道:“快住手,你疯了不成,若在此施法,将这浑天宝镜给毁了,咱们谁都别想出去!”张凌子登时一惊,急忙敛了法术,“哼”了一声,心下极是不甘。
便在这时,前方蓦地现出一个光点,继而逐渐往四周扩散,愈来愈亮,跟着一股气浪激荡而来,众人登时被四下撞散,那脑中轰然一炸,再没了知觉……
浩瀚九州。西域,天山。
暗月西沉,银辉将尽。顺着那黯淡的月华望去,目及处尽是一片茫茫原野,草甸高低起伏,衬着一层薄薄的积雪,荧光中墨绿微泛,在寒风的拂动之下,犹若波涛滚滚。天边,博格达峰有如一堵黑黢黢的铁壁,纵横数千余里,直穴云霄;黑影朦胧,又如一只擎天巨兽的脊背,上托苍穹,下踏大荒,将天地一分为二。
转眼间,山脚之下,白雪皑皑,深没足膝,松涛怒吼,辽阔无垠。
“噗——”一大块积雪忽而砸落。苏青云躺在雪地之上,朦胧中顿感呼吸滞堵,胸中气闷非常,四肢又是抓又是蹬,“咳……咳咳咳咳……”猛地惊醒坐起。
“阿嚏……”浑身一阵颤抖,不觉打了个喷嚏,跟着往四周扫过一眼,喃喃道:“这……这是什么地方,我先前不是还在洛阳么……”忽而触到那怀中的浑天宝镜,恍然道:“是浑天宝镜……”又见着身上一处伤口都无,衣衫完整,不禁暗自称奇,忖道:“何老说这宝镜可知过往之事,却不知这回又将我带到了何时何地?”
“阿嚏……娘的嘞,且不说这是什么地方,还真够冷的……”盘腿坐在地上,暗自将那天灵真气于周身经脉中运了数周,但觉一股暖流渐渐自丹田腾起,驱走了严寒,跟着呼出一口气,在地上蹦了两三下,这才往四周找寻出路。
松林纵横绵延数百里,时下月色又暗,林间坎坎坷坷,枝干横斜。苏青云也不管这东南西北,这一路走来,不是掉进雪坑,便是被枝桠迎面撞来,一步一跌,心中兀自恼怒不已。他本想御风而行,可一见着头顶上那如刀似刃的凛冽寒风,便决定还是于林中步行的好。
这般磕磕绊绊地走了半个时辰,眼前除了茫茫树海,便什么也瞧不见,心中愈加气恼。于是又绕绕折折行了片刻,忽而眼中一亮,只见那前边方丈地之内,四周积雪消散,松柏悄然退去,各种奇异的花草杂乱丛生,在那寒风摇曳之下,从中徐徐腾起如萤火般的星点,满天飞舞,梦幻迷蒙,宛若仙境。在那熠熠星光之下,却见着草丛之中一个洞门若隐若现,石匾青藤缠绕,其中四个大字仍可依稀辨认:王母洞天!可他识得字不多,倒是不识。
苏青云瞥了一眼,见着不认识,也不在意,而眼下实是别无去处,不觉好奇心起,拨开杂草,身形一矮,想也不想便走了进去。
洞中平坦通衢,却不参差坎坷,一路行来,两边石壁之上尽是夜光珠石,金碧辉煌。越往里边走,便越是温暖,苏青云不禁啧啧赞道:“此处仙气缭绕,温暖如春,虽在人间,却是与世隔绝,不知是哪位仙人的居所!”
不想这甬道甚是冗长,又行了约有一里,忽然阵阵烟气携着丝丝芬芳迎面扑来,石壁上尽是水珠凝露。若说先前是温暖如春,眼下便是炎炎盛夏了。
烟气浓重,能见不过数尺。苏青云双眼便似罩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看得不甚真切,只得摸索着石壁缓缓前行,心中愈发的好奇。那石壁尽处,眼前不觉豁然开朗。
方圆数十里,高低数十丈,四周古树参天,奇花异草,郁郁葱葱,一派盛夏景象。转眼崖壁之上,无数白色的水晶银辉倾泻,宛似月华。高处无数的宝石玉珠星星点点,又如天上繁星,好一个静谧夏夜。正所谓‘洞中有天地’便如这般了。
中间是一口浅潭,潭水清澈见底,水面之上热气升腾,袅袅萦绕,那五颜六色的仙荷东西一簇,繁盛鲜艳,映着周遭的烂漫萤火,淡淡银辉,更是飘渺虚无,梦幻迷离。自潭边数十步地方,却是一幢用十色玉石砌成的宫殿,只是殿门上的牌匾碎裂,字迹已然不可一一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