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依然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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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泉水渗过岩壁,顺着洞顶钟乳滴在苏青云的面堂之上,冰冷而彻骨。他抿了抿干燥发白的嘴唇,朦胧中感到丝丝缕缕的清凉流入口中,但于喉头间只是停留了片刻,便即散得无影无踪。顷刻间那口干舌燥之感复又袭来,难耐难当,不觉猛地惊醒了过来。
苏青云缓缓睁开双眼,可四下里一片朦胧,似是有人在眼前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一般,看得不真不切。他只觉身体一半炽热,一半冰冷,头脑中仍旧浑浑噩噩,便如在阿鼻地狱中一般备受煎熬。他想着坐起身来,无奈四肢酸软无力,只得伸手往旁着力支撑。方举起手来,便听得一阵“哐啷”声响,这才发觉自己双手之上不知何时扣了副铁拷,跟着着手处坚硬潮湿,参差不齐,似是山岩石壁,心中惑道:“难道这是个山洞么……我……我怎地到了这里?”
苏青云依着岩壁而坐,光是这般换了个姿势,已是累得大气喘喘,汗水淋漓。待得他揉了揉双眼,视线略转清晰,定睛往四周扫视了一番,只见目光所及处,尽是一片漆黑,唯有不远处石壁之上那几盏油灯散出几缕摇摆不定的微光。洞中阴冷潮湿,死寂无声,偶尔从洞顶滴落的水珠,撞在岩石之上,更是刺耳不已。
这时他干咳了数声,感到口中如火烧火燎,又听得滴水之声,更是难当不已,急忙四下找寻水源。忽见地上有光反射,跟前便有一洼水潭,心中狂喜非常,赶忙俯下身子,一头扎进水里,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直到一口气将近之时,才从水中抬起头来,蓦地见到自己于水中的倒影,那头发散乱,满脸血污,左边眼珠红光闪烁,右边却是蓝光熠熠,便如魔鬼般可怖之至,想到先前方脱虎口,如今又入狼穴,心中不禁暗自叫苦不迭。
忽然听得寂静中“啊”的一声尖叫,一个女子的声音颤抖地道:“你……你……是谁……你是人还……还是鬼,你……你也是被那老怪物捉来的么……”
苏青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他循声望去,却见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这时那声音又急了起来:“你……你别往这边看……快转过去,我……我……”
这时从洞外吹进来一阵冷风,那石壁上的烛火猛地往里晃了晃,但见微光之下,那人影却是一个女子,只是她发髻散乱,身上衣衫破烂不堪,周身春光乍泄,只有几块碎布遮住了前胸和下ti,其余尽是白皙如玉的肌肤。那女子见到苏青云看来,脸上羞涩不已,赶忙屈起双腿,用手遮住了紧要之处,颤声道:“我……我叫你不要看来,你……你怎地……我……我……”
苏青云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般景象,那女子虽是发丝散乱,但微光下脸色酡红,衬着那如脂的肌肤,更是娇艳无比,美丽不可方物,若不是神仙,凡间又哪里有这般的姿色。这一看只看得他面红耳赤,血脉喷张,忽然体内气息一岔,胸中顿感一阵绞痛,方回过神来,深感不妥,急忙转过头去,脱下身上的长衫,递了过去,歉道:“姑娘,我不知你……你是这般模样……这衣衫脏是脏了点,臭是……臭了点,若姑娘不嫌弃,就先将就着披上罢。”那女子想也没想,顺手抄过长衫,系好了衣带,“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苏青云突然感到腹中一阵绞痛,不觉大叫了一声,头脑中天旋地转,跟着吐出一口鲜血,便即昏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体内气息渐转平静,痛楚稍减,这才醒了过来。见着从洞顶石隙中漏进的银光,清冷黯淡,想是外边已是午夜时分。他身子动了动,想坐起身来,无奈身上又是一丝力气也没有。这时忽觉一双纤手托起了自己的背膀,慢慢地扶了起来,跟着又递过一只破碗,说道:“公子,喝……喝些水罢。”
苏青云连喝了五六碗,方觉舒畅,长吁了一口气,转过头道:“多谢了!敢问姑娘芳名。”那女子脸上一红,忙低下了头,显是想起了先前自己衣不遮体的模样被瞧了去,神情羞涩不已,讷讷道:“我……我姓唐,名婉玲……”顿了顿,问道:“那……那你叫什么……”。苏青云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我无名无姓,即便有,那也是无足挂齿……”唐婉玲见着他不愿说出姓名,便也不好再作追问。这时那月光照在那女子的脸庞之上,便似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幽光,恬淡而悠远,比之火光中瞧去,早已脱却了那妖艳之色,如今看来,只有脱俗绝尘,清丽淡雅。苏青云看得分明,心中不禁砰然直跳,只觉眼前这女子绝非尘世凡人,与自己好比一个天,一个地,若是多看一眼,便是于对方大大的不敬,只有心中不住地喃喃道:“天仙下凡!”
眼下苏青云也不敢多瞧,忙转过头去,叹了口气,呆呆望着那摇摆不定的烛火,兀自出神。唐婉玲看着苏青云,见他转过头去,瞧也不瞧自己一眼,不免对他先前的想法深感歉仄,又想到他将衣衫让给了自己,转而心中升起了一股关切之情,说道:“公子,你体内有两股真气,一正一邪,一阴一阳,依常理你是活不过三个时辰,但这两股真气却是各占了体内十二经络的一半,互不相扰,泾渭分明,当真奇怪之极。可这般也是凶险非常,只因人体丹田所纳之气,为维持血脉运行,需每日于体内依着各处经脉要穴绕行十二周天。可你身兼两股真气,都是极为强劲,而又各占了一半的经络,自然运转不畅,以致气血滞堵,你才会这般吐血晕厥。如此算来,明日此时又该发作了,且一次凶险过一次,终会让……让你丢了性命……却不知公子你身上的这两股真气是从何处来的?”
苏青云听了唐婉玲的一番言语,心中了然,暗道:“原来如此,我本在数个时辰之前就已经死了,也不知是我福大命大,还是上天怜悯,竟让我活到现在,但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哎……我死了到不打什么紧,只是大恩未报,大仇未泯,教我有何颜面去见吴老……”
唐婉玲看他一脸的愁容,安慰道:“公子也别太难过,我虽没什么法子,但兴许我师父有办法……只是……只是咱们能不能出得这山洞,还未可知……”
苏青云听得有化解的法门,不禁心中一动,便要将自己如何获得这两股真气的原委一一道了出来,忽然想起吴僼的叮嘱,那话到嘴边,又压了下去,跟着道:“你……你师父是什么人,能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唐婉玲道:“我师父是上清派首座,人称‘玉筱仙子’,她老人家定会有法子救你。”
苏青云不禁苦笑,心道:“上清派,自然是仙道一脉的了……原来她也是仙道中人。我便是即刻死了,也绝不受她的救治!”虽然苏青云心中对仙道中人憎恨之极,但对于眼前的这女子,却是深有好感。
但见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怕唐婉玲问及自己的来历,而自己又不可一一相告,届时不免令对方尴尬生疑,是以将话头转了开去,问道:“姑娘既是上清派的弟子,怎地会在这个地方,那‘老怪物’又是谁?”
唐婉玲道:“公子你可曾听说过‘酒魔’何不醉么?”
苏青云奇道:“‘酒魔’?何不醉!……何不醉,何不醉,喝不醉?这般怪异的名字,却从来没听说过。还当真是‘喝不醉’么,嗯‘酒魔’倒也贴切。便是那‘老怪物’了?”
唐婉玲点头道:“嗯,是不错了。我奉师尊之命,一路追至秦岭之中。这老怪物为长生不死,修得了一身长生邪术,专吃修道之人体内的元婴胎丸以延性命,实是可恶之极。我率同二十多个女弟子顺着踪迹一路寻来。不料那老怪物狡猾得很,一路跟在我们后面,待我们防备松懈之时,忽施奇袭,杀……杀了十二名姐妹……”说道这里,声音沙哑,眼中泪光闪闪,显是心中难过非常,跟着哽咽道:“当时我极力于那老怪物周旋,命剩余的人速去华山凌霄派以求增援。可那老怪物也实在是厉害,我斗他不过,被擒到了此处。如今已过去了数日,仍不见增援到来,想是……想是其余的姐妹也遭了杀害……随后……随后便见那老怪物将你捉了来,说什么捡到了个宝贝……”
苏青云冷笑道:“宝贝?说的是我么,我不过一个将死之人,又算得什么宝贝……”还不待说完,忽然洞口风声呼啸,猛地倒灌而入,激得那石壁之上的烛火摇曳不定,继而传来一股浓郁的酒香。少顷,又听得一阵脚步声往里走来,跟着一个沙哑声音笑道:“嘿嘿,死不了,死不了,你想死,老夫我却是不答应……不对,不对,你是要死,非死不可,而且要死的其所,但如今还不是时候……嘿嘿……”
唐婉玲一惊,转过头,颤声道:“是……是那老怪物来啦……”
苏青云循声望去,只见那光影之中,一个身长八尺的老者弓身闪了进来。那老者面容削瘦却红润有光,银须白眉,隐隐中又透着股仙风道骨,怎么看都不似个魔头的模样。那背上负着个巨大的紫色葫芦,那酒香便是从里边传出来的。但当他瞥见了那老者的双手,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寒意森然,吓了一跳。光影之中,只见那老者五指上的指甲长而锋锐,便似刀刃一般,其上猩红斑斑点点,也不知已杀了多少人了。
何不醉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将背上的葫芦放到一旁,说道:“小娃子,你可别没的坏了老夫的名声。老夫可从来不吃旁人的元婴内丹,又不是山珍海味,有甚好吃。老夫不过拿它酿酒罢啦!”说着拍了拍身旁的葫芦,接着道:“这葫芦可是pan古开天辟地之时西昆仑瑶池旁一株葫芦藤所孕育出的神物,可将万物灵气酿为仙酒,喝上一口,可是受益无穷呵!既然人为万物之灵,这其中的元婴内丹嘛,自然也比什么仙芝灵草好得多啦!”
唐婉玲“呸”了一声,斥道:“你……你这老怪物胡说八道,你如此做法,同滥杀无辜有甚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