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日落,暮鼓晨钟。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苏青云缓缓睁开双眼,头脑中浑浑噩噩,见着周遭事物甚是熟悉,心道:“我……我没摔死么……”又瞧见跟前坐着一人,似是吴僼,而自己一丝不挂,周身画满了咒符,身旁黑气袅袅盘旋,恍恍惚惚,有若隔世。
吴僼见着苏青云醒转了来,喜道:“青云,你可是醒了,我见你久久未归,怕有不测,便进山找寻,却在一个山涧水潭边发现了你。当时你浑身是血,伤痕累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青云缓缓道:“这……这可是说……说来话长了,是……是两个……两个道士……”
吴僼见到他气息微弱,性命便在顷刻之间,便立时止住他道:“你别再说话,凝神养气要紧。”心头却是怒火中烧,狠狠道:“那些个混账东西,便是连一个小娃子也不放过么,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幸得这小子是‘轩辕剑使’之后,有灵力护身,不然哪里还有命在。”又不禁奇道:“那两个道士来这荒山野岭作甚,莫不是发现了我的踪迹么……不对,不对……”
这时苏青云又道:“吴……吴老,你……你这是在……在做甚,我……我怎地……没穿衣服……这身上……身上的又是……是什么……”
吴僼道:“你听我说便是。如今你体内经脉已断,内息紊乱,那十二周天气道尽散,血脉滞堵,本该呜呼毙命。但你体内却有股炽热之气贯通周身,于十二经络中游走循环,护住那五脏六腑,你才得以生还,可也不过只得保你数日不死。一旦此气衰减消逝,终究还是难逃死劫。若要救你性命,我只得以那天地邪煞之气灌入你经脉之中,用以替代你原有之气,修复经络。但此法十分阴邪,一旦你意志涣散,便会堕入幽冥之域,届时人不人,鬼不鬼,嗜血成性,万劫不复。这素来是我道禁忌之术,但眼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只要你意守心神,不受那邪念侵体,护住人道之念即可。若此法即成,你当有一番脱胎换骨。”
苏青云闻言点了点头,他心知生死关头,也由不得自己愿意与否,只得缓缓闭上双眼,凝神守意。吴僼心道:“本以你凡人之躯,定受不得此法,但你即为‘轩辕剑使’之后,生来已不是凡胎,自有那饕纹护体,不过终究还看你的造化。”
言罢,盘腿而坐,右手并作剑指,左手捻诀,大喝一声,只听屋外一声晴空霹雳,那黑气猛地暴涨数倍,如阴云一般徐徐旋转,将二人裹在其中。
又听“嗤”的一声,红芒如血,那鬼头印章蓦地腾空飞起,于二人上方极速旋转。吴僼左手捻作大煞诀,念道:“煞,乃幽冥之气;邪,乃吾道之本;七十二地煞归泥丸,先天一炁入三鼎;地藏莲池,魂逆七元!”
话音方落,但见他那周身的符咒猛地红光暴跳,乍现闪烁,与上方那鬼头印章遥相呼应,屋内霎时一片殷红惨惨。只见那红芒愈演愈盛,忽然之间,吴僼大喝道:“震!”那鬼头印章猛地一顿,往地上砸落,但听“嘭”的一声,那地面之上立时现出个长数丈,宽数尺的符印来。与此同时,周遭狂风大作,鬼哭狼嚎,从那符咒之中腾起的阵阵紫色雾气,于空中幻作千丝百缕,源源不断地纳入苏青云的体内。
苏青云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巨响,天旋地转,几欲炸裂。自己似堕入了黑暗幽深的无底洞中,那无数的邪念尽往自己脑海涌来,愤怒、无情、冷酷、嗜血……越是压抑,越是难堪。便如万千针*扎来,又如只只触手,将自己往那深幽处拖去。
过得片刻,苏青云再也克己不住,突然放声狂笑不止,那笑声有如雷霆一般,于这山野中回荡不绝。吴僼不觉大惊,心道一声不好,赶忙指诀连变,将右指咬破,于苏青云胸前画了个血符,喝道:“万道归心,定!”嗡的一声,一阵红芒闪过,那疯癫狂笑之声才渐渐隐去。可吴僼方松了口气,却不料变故陡生,苏青云忽然浑身一颤,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瞳殷红如血,邪光熠熠,狰狞可怖。
当下还不待吴僼反应过来,苏青云一把探出双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喉颈,那眼中凶光大盛,已然没了人性。
吴僼苦于施展咒法之中,腾不出手来,便任由苏青云这般掐着自己。可也不知他从哪里来这么大的劲道,直将自己掐得几欲窒息而死。吴僼心知在这关键时刻决不能撤了咒法,不然定会两方皆伤,双双毙命,无奈苦苦支持,只得大喊道:“青云……青云……意守心神,意守心神……不要受了那幽冥之气的蛊惑……”
便在这电光火石间,苏青云那手臂之上的饕餮纹印忽然熠熠生光,闪烁不定,“嗤”的一声,蓦地泛起层层金光,将他团团罩住。
苏青云于那黑洞之中翻滚下坠,他只觉越去附和那些邪念,自己就越觉淋漓舒畅。可朦胧中听得有人正唤着自己,那声音甚是熟悉不过,恍惚中猛地惊醒,失声道:“我……我这是在作甚么……”可无奈身体已然不听了使唤。正惶急间,那邪念复又排山倒海般袭来,自己再而陷入了癫狂幽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