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牟刺继续张扬,雪歌已近在咫尺,银色的眸子涌动着森然狠觉,紧紧的盯着牟刺,声调倒是平缓,“若在笑闹,雪歌会让大殿下从此不可意会。”
牟刺抖了抖,呲牙咧嘴,“做人要厚道。”
雪歌淡淡道:“厚道的全被不厚道的拿去垫脚了。”
牟刺垮了表情,支支吾吾了半天,这个那个的说了一堆,也没扯出半句有用的来。
雪歌睨了牟刺一眼,声音飘忽道:“锦槐性子柔顺,本该很好摆布,因他对雪歌有恩的生身之父死于凤华雄妒害,也是杀父灭门之仇,雪歌并不想让其姐弟知晓真相,只等他姐弟二人尽了孝义之后,送他们远走高飞,这本是雪歌安排好的,可锦槐却喜欢上了凤兮若,且墨羽有些昏头昏脑,雪歌倒是觉得让锦槐勾住凤兮若,本该是一桩一举两得的好买卖,不曾想锦槐为了她罔顾生死,时至今日还困在床上,清醒的时候远少于昏睡,墨羽对凤仙桐本就腻烦,如今为了掩我耳目,倒是颇费心思与其周旋,就连大殿下也以玉骨扇相赠,总该有个缘由。”
牟刺沉默片刻,端正了态度应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本就无稽可考,宫主又何必耿耿于怀?”
说罢见雪歌只是沉默不语的将他望着,牟刺耸了耸肩,正色道:“她身上有一种生活在动荡中的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静谧,很奇怪的感觉,初见或许不觉如何,可相处得近了便会发现有她在身边,可以让焦躁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越是担负了仇恨的人,越渴望那种可以松懈下来的安定,宫主即是玉公子,九殿下的旧事合该一清二楚,他曾十分喜欢凤兮若,我初次与九殿下照面时,同他闲话家常,与他炫耀走南闯北见识过各式美女,他却只淡笑应我,万芳妖娆不敌他心中一支碧桃,那时我笑他短见识,百花自有百花艳,碧桃比之牡丹不够雍容;比之幽兰不够静雅;比之芙蕖不够清秀;比之雪梅不够傲然,如今方顿悟,九殿下心中这一支碧桃,确然有万芳不敌之处。”
说罢目光洒然的望向雪歌,见他态度还算和缓,口气复又轻佻,“宫主这些日子纵着墨羽自欺欺人,可是发现了兮若的好处,打算放过他们夫妻二人一把?”
雪歌莞尔一笑,平静无波道:“纵然她百般好,却不该阻了墨羽正事。”
牟刺心头一紧,不安笼上眉宇,却还是勉强笑道:“她也算安分守己了,你想把她怎么样?”
雪歌漫不经心的笑,目光却倏地显出厉色,“若安于本分,雪歌自是不会动她,可惜,她不该因一时妇人之仁,而于幽径拦住墨羽,更不该只三言两语便让墨羽放弃坚持,既错了,便该担着责任,因果皆乃自己结下,没有该替她揽着错误。”
牟刺脸色渐渐苍白,“什么妇人之仁,什么幽径?锦槐暂且回不去墨府,宫主想要如何?”
雪歌淡淡瞥了一眼牟刺的脸色,轻道:“赵香容之事本不该她穴手,她倒是有些见地,可惜她终究是凤家的人,那见地若为我所用倒也勉强,可惜她处处谋的却是凤家的前途,锦槐虽不在墨府,不过大殿下想是不曾用心了解,这世上有什么比女人的嫉妒更可怕呢?”
牟刺想也不想就应道:“你的算计。”说罢觉得不妥,干干的笑了两声,恍然雪歌说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盯着雪歌,结巴道:“墨羽在我之前不多时离席的,而你在此处,如何得知兮若去拦他?”
雪歌凉悠悠的看了牟刺一眼,不置一词。
以北辰宫的本事,牟刺方才那话问得委实可笑了些,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转了心思,记得雪歌先前话里是对锦槐有些关怀的,遂低低道:“宫主不是打算成全锦槐么,若在他好起来之前,兮若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
雪歌转过身去,像牟刺进来时那样抬头望着天边,声音又开始缥缈,“大殿下若要带她走,雪歌会卖你这个人情,锦槐那里雪歌自有安排,不劳大殿下惦着。”
牟刺终究是将他来寻雪歌的初衷忘了个一干二静,也未曾接下雪歌的试探,本想给兮若铺垫一条容易些的前途,不想反倒弄巧成拙,似乎将她给害了,悔恨连连。
别前表情凄然,竟勾的雪歌侧目,朝阳冉冉,晨曦柔柔,远处山青水翠,近有花团争艳,他置身其中,绢画般曼妙,见牟刺愣怔,淡然一笑,慢慢道:“大殿下分得清轻重缓急,雪歌很是欣赏,因今日一见,雪歌或许已改了主意。”
牟刺复又透了几分傻气,喃喃道:“什么意思?”
雪歌视线飘离,自嘲笑道:“六年,解之留其一命;不解,以命相抵。”<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