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瑶听得面红耳赤,看父亲时,一张脸也是涨的通红。
幺姑还在大哭:“太太,求求您发发慈悲吧!你讨厌我,不让我进门我认了,可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正儿八经沈家的种!就算我死在外头,这孩子也还得认祖归宗,跟了沈家的姓!”
姚淑宜的轿子里仍然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幺姑索性跪着走了几步,靠近轿子磕起头来:“太太,您发发慈悲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跟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关系,您要打要骂都冲着我来!都是我糊涂油蒙了心,没请示太太就答应和老爷成亲,惹您老人家生气,我给您赔罪了!”一边说一边磕头,又哭道,“都跟孩子没关系,求您就让这孩子进门吧!”
双瑶心说不好,这话里话外分明是说姚淑宜一手把持着不让幺姑进门,分明是说沈历在家里做不得主,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都要看老婆的脸色。沈历一向最要脸面,这些话听下去,还不得气疯了?
果然沈历脸色紫涨,大喝一声:“胡说些什么!谁敢不让……”
一句话还未说完,只听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宁妈妈,去扶郑家媳妇起来。”
原来姚淑宜终于开了口。双瑶听她声音平静,与平时在家说话毫无两样,心中不由敬服,况且这“郑家媳妇”四个字用的实在是妙,既不承认她姨娘的身份,又把她定位成低人一等的媳妇子,让幺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果然幺姑死跪在地上不起来,嘴里嘟囔了一句:“我已经和老爷成亲,难道当不起姨娘两个字?”
“你若是肯认姨娘这两个字——你见过谁家姨娘与太太对嘴对舌的?宁妈妈,该说什么你跟她说,难道要我当街跟底下人对质吗?”
宁妈妈一边伸手搀扶,一边高声道:“郑家姑娘,不是太太不让你进门,你见过谁家娘老子刚过世儿子就娶小的?太太为了怕你坏了老爷的名声,急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一直请太医吃药呢!况且那天你头一回登门,见了太太连头也不磕一个,张口就叫‘姐姐’——我斗胆说一句,哪怕你是官家小姐呢,既给人做了小,说不得,这见了太太磕头奉茶的规矩不能少!太太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一直想办法早点解决这事,偏偏你又闹这么一出,让大家没了脸面,你难道就有脸?坏了老爷的名头,老爷以后在杭州城成了笑话,你还怎么进沈家的门?”
幺姑赖在地上不肯起,只说:“太太,我成亲是在去年,那时候老太太身子骨还好着呢!”
“那就是不告而娶了?”宁妈妈不卑不亢,“那更使不得!娶亲这样大事,父母高堂怎么能瞒着?也难怪你,自小没念过书,这些大道理上认不清,连累了老爷。”又低声咕哝,“到底是小家子出身。”
双瑶发现幺姑的脸红的快滴出血来。两人相处多日,双瑶委实不忍见她受窘,然而此情此景,难道帮着外人逼迫母亲吗?只得一咬牙拉好轿帘,尽力不去听外面的动静。
那边幺姑已经改变策略,不再吵嚷,只是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拿帕子抹泪,柔肠百结地哭了起来,边哭便用低低的声音说着:“我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不能让孩子生下来就没爹。我没用,连累了老爷。等生下这孩子,我就去跳河。”
沈历只好红着脸答了句:“胡说!”
“老爷,太太说的对,都是我坏了老爷的名声。老爷,孩子托付给你了,我带来的东西你也留下,只当是个念想,我,我,我见一眼孩子就去死!”
宁妈妈忙说:“你起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历勃然大怒,厉声道:“宁婆子闭嘴!这里哪有你穴嘴的地方!”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