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汉发生如此大事,北方自然也得到了消息,现在夏侯父子最痛惜的,就是没能把握住机会,如在元宵之夜率军突袭,肯定能有奇效,不过这都是马后炮,说起来陡增怅然而已。听祝小龙自报名号,夏侯天反应过来,心头一动之下,反间的话已脱口而出。
两军阵前,当面说出这话,这就有些诛心了。就算开山号上全是中西兵,但人多嘴杂,事后难免不被太后得知,祝小龙心头大怒,这家伙打不过了,就在言语上编排自己,看起来是在招揽,其实却在陷害,正准备反唇相讥,陡然记起吴明的告诫,连忙改口,微笑道:“夏侯将军这么说,大概也是责怪我这个未能尽孝、也背叛了家族的无用子孙吧?不过我胸无大志,小时候长在家族的羽翼之下,失去了庇护就活不下去。承蒙太后开恩,令我可以存活,好比覆巢的大劫之下保住了唯一的完卵,这是莫大的恩典,小龙此生,感恩都来不及,那还会有仇怨。况且,假使祖父,父亲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更想看见我好好地活下去,而非为他报仇血恨吧?我在南宁呆得很好,不但太后开恩,还有姑父照顾。所以夏侯将军的心意,小子只有敬谢不敏了。”
祝小龙这么说,夏侯天反被噎得不浅,心头暗道:“都说祝小龙是个愣头青,看来传言有误,这话回答得天衣无缝,岂是一个愣头青可以说出来的。”
正准备再说点什么,这时亲兵惊叫道:“将军,大事不好,中路被突破了,王将军的奋威号失守。”
夏侯天转头一望,中路喊杀声渐止,奋威号上已升起江南水军的天蓝旗,无数南人水兵蚂蚁一般的爬上奋威号,已经上船的水兵,则站在甲板上,举着武器大声欢呼。这一幕,祝小龙自然也看到了,马上原话奉还:“夏侯将军,你等大势已去。依小子看,还是尽快降服,我会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只要拿下汉水,让你子承父业,当个总督也是可以的。”
别说祝小龙在太后面前说不上话,就是能说上话,以总督之位许之,那也太过儿戏了点,夏侯天自然也能听出祝小龙的消遣之意,笑了笑道:“既然这样,那么……”
说到这里,他突的厉喝道:“放箭。”
两方本是剑拔弩张,双方兵士张弓以待,夏侯天命令一下,从破浪号上飞出一排利箭,直扑开山号。祝小龙站在前列,长箭大部分都奔他而去,吓得他和身一滚,直接倒在后方盾列中。中西军在甲板上本就竖了一列铁盾,长箭大多射在上面,发出“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却无一箭建功。
刚才还笑意盈盈,没想到这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虽说战场上无所不用其及,但夏侯天如此做,却也太过阴险。杨易将祝小龙扶起,眼见后者无事,暗松一口气之余,心头却有怒火燃起,喝道:“把船靠拢,咱们攻上去……”
话还未落音,夏侯天已在对面高呼:“杨将军,你若逼迫太甚,夏侯某人只能和你玉石俱焚了。”
杨易冷笑着接口:“玉石俱焚?夏侯将军,说话也得分清场合,我也不是三岁小孩,还是不要信口雌黄的好。”
夏侯天道:“舷炮的威力,我想杨将军也清楚,现在我们相距如此之近,你若逼得狠了,我就下令开炮。杨将军麾下儿郎个个善战,但再快也快不过炮弹的。”
原来这东西叫舷炮。杨易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不由看了破浪号船身一眼。由于有铁链拉着,两船一直保持着并列而行,相距不足二十步,从这里看过去,那黑黝黝的炮孔更让人生畏,如此近距离发炮,断无不中之理,开山号固然要四分五裂,可破浪号同样会被波及,多半不会幸免。这种两败俱伤的结局,中路已有战船活生生的演绎过。夏侯天说玉石俱焚,这点倒是实话。
杨易想了想,喝道:“你待怎的?”
虽说战场之上刀枪无眼,生死由命,但带着这么一船人枉死,杨易却是不愿,夏侯天既然开了口,自然是有话要说,杨易就抱着姑且听之的态度问问。
夏侯天道:“今晚这一战,咱们认栽,在下这就带人撤退,希望杨将军手下留情。”
杨易抬头一望,就这么一小会,北人的左翼军已调整完毕,在大江上一溜排开战阵,真要来轮齐射,却也不是闹着玩的。可就这么把夏侯天放回去,他却有些不愿,正有些举棋不定,夏侯天已急声道:“杨将军,在下可没时间和你墨迹,既然你不愿意,那咱们就只能来个同归于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