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帝和陶仁的计划不可谓不宏大,一旦成功,东汉将彻底摆脱这种制度上的掣肘。凝聚成铁板一块,真正把自身泱泱大国的国力全部发挥出来。到时候,东汉将真正屹立在这个世界之上,令其他几大帝国仰望。
说到这里,陶仁双眼望着地牢上方,满是憧憬。然后道:“初期,这个计划很是顺利,殿下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攻到了新河城下,离南蛮的国都热河也是越来越近。”说到这里,他声音满是痛苦,低沉的喃喃道:“后来,想必吴大人也知道了,南阳的司马尚发动叛变,我们是十多天之后才从祝淮处得到这个消息。再到后来,西南总督廖青答应的出兵牵制南蛮也完全成了泡影,根本不见他有丝毫动静。”
吴明惊道:“你们十多天后才知道殿下后路被截么?”
“是的。”陶仁重重的点了点头。
吴明心里已经翻起了巨浪,如果真如陶仁所说,那么祝淮就值得可疑了。南阳是祝淮的老窝,司马尚一旦叛变,政令不通,祝淮不可能不知道。而现在的信鸽系统如此发达,断不会拖到十几天后才让京都知道。那么,祝淮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陶仁继续道:“后来么?局势越来越糟糕,祝淮带兵平定南阳叛乱,迟迟不见成效。”
吴明忍不住插口道:“南阳叛乱,到现在还没平息。这司马尚真有那么厉害?”
陶仁冷笑道:“吴大人,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试想,一旦我们控制住了南蛮,对祝淮来说,有什么好处没?那还不如维持现状,他也好继续控制江南五省,做他的逍遥总督。这次南征二十万军队尽没,真要算起来,他祝淮起码要担负近一半的责任。”
吴明了一声,有心想不相信。但他知道,陶仁说的很大可能才是实话。南阳司马尚那点兵力,以祝淮的老辣和江南几十万兵力,不可能围了这么长时间还拿不下来。只是,上次自己去总督府,看他们正在讨论攻打南阳又是怎么回事?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快想爆了,越来越是糊涂。
他继续问道:“那后来呢?庆妃真的是北蒙奸细么?皇上真是被她毒害的?”
陶仁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被抓起来时,就听说皇上已经被毒害了。然后李铁就把所有罪责安在我和庆妃头上。至于其他的,我后来全在牢中度过,全然不知。”
说到这里,三人都沉默下来。四周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众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陶仁沉吟了一会,突然抬头问道:“吴大人,你这次来是和谈的么?”
吴明收拾下心情,点了点头道:“是的。”他简要的向陶仁介绍下当前的情况。陶仁听了后,默然半晌。道:“唐大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都这种情况了,还对现在这朝廷抱有幻想。唉,也罢,让这老友去折腾吧。他总也有心灰意懒的一天。”
说完,他剧烈咳嗽起来,似乎刚才的话已经耗尽了所有力。他咳得很是厉害,人也靠到了旁边的墙上。吴明到现在才发现陶仁的整个下肢一片血肉模糊。有的地方,甚至还露出的白森森的骨头。这得受多少酷刑啊?他心头一酸,搀起了他道:“丞相,我现在就救你出去。”
陶仁捂住胸口,喘息了一阵道:“吴大人,现在整个京都都是李铁的天下,你救我出去,只会打草惊蛇,连唐大人最后那点心血也会付之流水。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活得腻了,生无可恋,就算你把我救出去,也没几天好活了。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雷菲儿在一边轻声道:“丞相受尽折磨,生机已然无几。而且李铁给他下了一种很厉害的毒药,我研究了很长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唉!”
陶仁轻轻推开了吴明,看了一眼雷菲儿,语气中满含歉意:“看来,雷小姐这几次来看老夫,是真心的了,老夫初始还以为你李铁派来诳我说出《行军策?二十四问》的下落的,实在抱歉。”
雷菲儿连称不敢,陶仁抬起头来,眼中褶褶生辉,突然道:“吴大人,《行军策?二十四问》实乃一部不可多得的军事巨著。乃我朝首任丞相欧阳方所著。只是后来丞相的兵权被太尉分化,丞相就成了专职文官。这本奇书在历代丞相手里相传下来,反而是明珠暗投了。李铁到现在还不杀我,就是想得到这本奇书。你既然得到了赤宵的认主,肯定是胸怀大志,心明如镜之人。我把他传给你,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事,你且附耳过来。”
吴明吓了一跳,道:“丞相。”
陶仁又是一阵咳嗽:“快点,别婆婆妈妈了。”
吴明只得附耳过去,陶仁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他顿时睁大了眼,几乎惊呼出声:“竟然在他手里?”
陶仁说完了这句话,挥了挥手,道:“快走吧,吴大人,再不走,就要到亥时了。到时候惊动了李铁,别说是我,恐怕大家都要完蛋。”
吴明蠕蠕道:“可是丞相你?”
陶仁背过了身子,道:“你要真感谢我老头子,就好好辅佐我外甥,完成我们未了的心愿吧。”
告别了陶仁,两人顺着地道,从原路返回。钻出地道后,外面已是夜色沉沉。寒风呼啸,似乎要把整个空气都吹得凝固。吴明感觉还有点恍惚,几疑身在梦中。雷菲儿突然长吐了一口气,道:“吴大人,到了现在,你知道我为何对这个朝廷失望了吧。”
她的话极是沉痛,闻之鼻酸,吴明低下头,泪水也几乎要流下来。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轮弦月正挂在天际,血红血红的,跟庭牙那晚何其相似。他突然觉得心一阵绞痛,深吸了一口气,道:“菲儿,如果我们都不去努力,那么,就真正的连希望也没有了,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雷菲儿望着天上的残月沉默了半晌,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吴大人,也许你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