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城,在有风的时候,只有沙,根本就没有城。
即使没有风,也只是在一条贯通南北的大街两边,分散着一些错落的民居。
这条大街,同样是条往来南北的官驿。这里既没有官邸,又没有府衙,唯一豪华的建筑,就是朱肥朱老爷的家和“雁南飞”客栈,在沙城的中心,俨然像皇帝的宫殿,鹤立鸡群地站在一些店铺和民居之间。
这里叫沙城,就自有它叫沙城的道理。现在没有风,却依然是尘土飞扬,因为,不用说大街上跑过一群年轻力壮的健牛,就是走过一只兔子,也会溅起一溜尘土。何况健牛的屁股后面,还拼命的奔跑着一个比兔子还大,像肉球般的人。
大路通南北,人心装东西。这条大街不管是官驿还是民驿,无非是走走行人,过过牲畜,然而这人的心,虽然形同一粒鹅卵石,里边装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却比这路上的东西要多的多。
就像这追在牛群后边的人,虽然身高不过牛头,但他心中装的却不仅仅是这群健牛,更有这牛的小主人,陈老六的女儿陈香。
牛群踏起的尘埃,不但让人看不清有几头牛,就是那追在牛屁股后面的人,也慢慢地消失在尘埃之中。
牛群到了“雁南飞”的门前时,竟突然地停了下来。尘埃慢慢消散,那个肉球般的人也慢慢地显露了出来,他已不在牛群的屁股后面,而是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前面,虽然比领头的公牛矮了一头,婴儿般肉嘟嘟的小手却紧紧地抓着公牛的鼻具。
尘埃散尽,同时也显露出另外一个人来,一个骑在公牛的背上,比高粱秸还要枯槁的人。这人枯槁得也太吓人了,一只麻雀身上的肉,也比他身上的肉多。他的体重,更超不过他胯下健牛的那条粗壮的尾巴。
牛群停下来,他也摇摇晃晃地从牛背上滑到了地上。他的脚刚一触地,那个肉球般的人便松开了牛鼻具。这头牛仿佛知道骑它的人是谁,低下头,猛一转身,高扬着旗帜般的尾巴,挺起锋利的犄角,向那高粱秸似的人斜斜刺去。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