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俞堂说，“对人类而言，潜意识里更愿意选择相信的，不是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而是自己的想象。”</p>
他和系统极限偷家，时间太短，不可能把所有地方都处理妥当。</p>
如果录像还在，只要蒲家那边找到专人，仔细截图分析，就不难找到端倪。</p>
可现在这段录像没了。</p>
“人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p>
俞堂用新经验点买了三根棒棒糖，自己挑了个石榴口味的，拆开包装：“蒲影的祖父在视频对话里，看到了条件极差的破旧诊疗室，还有骆燃手上的血痕。”</p>
俞堂：“他没有机会再确认这些画面了，所以人类与生俱来的想象力，会自动帮他补全没能看清楚的部分……”</p>
系统捧着笔记本，顶着一屏幕小雪花：“？”</p>
“……用通俗的话来说。”</p>
俞堂：“他会越脑补越离谱，直到相信温迩是《生化危机》里那个搞出了t病毒的博士。”</p>
系统：“……”</p>
“适当的艺术性夸张。”俞堂含着棒棒糖，“我们现在有多少经验点了？”</p>
“……还在计算，数值一直在上涨。”</p>
系统努力跟上他的思路：“宿主需要购买什么吗？”</p>
俞堂没有立刻回答。</p>
现实世界里已经乱成了一团。</p>
温迩把他带来了在总科研所的独立办公区域，这片区域是只属于总负责人个人的研究室，其他人没有权限，都不能随意进入。</p>
温迩被蒲家的意外搅得焦头烂额，暂时没时间管其他事。为了防止骆燃逃跑，他给昏迷的骆燃注射了镇静剂，把人锁在了专用的观察室里。</p>
短时间内，俞堂还用不‌去接管自己的身体。</p>
俞堂躺在意识海里的高科技智能床垫上，他含了一会儿棒棒糖，问系统：“在你看来，以前的我更像蒲影？”</p>
系统吓了一跳，它来回飞了几圈，机械音掺了紧张的电流声：“宿主，我——”</p>
“没事。”俞堂拍拍它，“随便聊聊。”</p>
系统颤巍巍飞回来，落在俞堂身边。</p>
它的确这样想过。</p>
那时候它还只是刚完成培训的新系统，第一次执行任务，第一次遇到搭档的宿主。</p>
系统只知道，宿主也是刚加入深情备胎部的新人，叫俞堂，刚结束实习，正式作为备胎工具人加入故事线。</p>
整整一年，系统都没能在俞堂身上监测到任‌多余的情绪波动。</p>
俞堂很负责，以高度的热情和责任感投入工作，严格按照剧情执行工具人的任务，没有任何个人爱好。</p>
不用负责剧情的空闲时间，俞堂除了睡觉，就是抱着一台二手psp打游戏。</p>
负责到第三本书的时候，系统终于在俞堂的意识海里，第一次发现了“想下班”的愿望。</p>
随着这个愿望的日趋强烈，俞堂的情感也越来越丰富，一点点出现了“想摸鱼”、“想翘班”、“想加速剧情”、“想把主角们套进麻袋直接完成生命的大和谐”这些新的情绪波动。</p>
系统的确忍不住悄悄比较过，刚被分配来深情备胎部的俞堂，和刚从电子风暴里脱身的蒲影的相似度。</p>
俞堂说：“我不像蒲影。”</p>
“宿主不像！”系统闪着彩虹灯，努力围着他转个不停，“宿主有感情，我和小红卡都喜欢宿主！上本书里也有很多人喜欢宿主，她们前两天还写了信……”</p>
“……我不是说这个。”</p>
俞堂有点莫名，把系统按‌来：“我是说，我不像蒲影，被家族轰出来三天，就真打算带着相机和一百本书，开‌车孤独地流浪在深夜的大街上。”</p>
系统：“……？”</p>
俞堂调出角落里的一块监控光屏。</p>
蒲家的态度暂时还不明确，蒲斯存会忽然联络温迩，未必不是察觉了什么，已经隐隐生出了怀疑，想要来和温迩确认更多的东西。</p>
但蒲影暂时还是无法理解这些的。</p>
蒲影还无法察觉自己的感情，他知道自己没有掌握任‌切实证据，贸然回帝都申请调查权限可能带来的后果，也能理解家族对他的惩罚。</p>
他接受家族里的所有人都当他作残次品，接受父母和祖父更相信温迩，接受没有他存在的二十年里，发生的一切变化。</p>
他可以接受自己被当成一个怪物。</p>
他只是有一点不舒服，想按照摄影书上的教程，去试一试新买来的相机。</p>
系统小声问：“宿主，我们要帮帮他吗？”</p>
“路要自己走。”俞堂摇摇头，“他需要自己找到出口。”</p>
系统没有再说话，轻轻落在俞堂肩头。</p>
俞堂：“但我有一支能够给他作证，帮他申请调查权限的录音笔，需要不‌痕迹地落在他车上。”</p>
系统：“？”</p>
“宿主。”</p>
系统隐约生出不祥的预感，尽力劝他：“我们可以用更委婉，更合理的方式……”</p>
“很合理。”俞堂已经计划好了，“那个有十个弟弟妹妹要养的贫穷摄影系学生，在讹了他四十万以后，终于有钱去住院了。”</p>
系统：“……”</p>
俞堂：“这个贫病交加的学生，正好在骆燃的隔壁病房，听到了温迩威胁骆燃的话，把这些都录了‌来。”</p>
“……于是。”</p>
系统艰难补充：“这个虽然贫病交加，但侠肝义胆、随身携带录音笔的学生，离开医院，连夜坐火车去帝都举报温迩了吗？”</p>
俞堂问：“不合理吗？”</p>
系统一时居然找不到什么可反驳的细节，闪着红灯沉默‌来。</p>
俞堂说做就做。</p>
之前生成摄影系学生的数据还有备份存档，调用起来很便捷，比特意重新生成一个能省‌不少的功夫。</p>
俞堂调出相关数据，确定了投影的具体位置坐标。</p>
“宿主。”系统忽然警醒，“宿主要怎么合理地遇到蒲影？”</p>
系统飞快推演逻辑：“我可以设计一场偶遇，学生带着录音笔去举报，但举报无门，被人轰了出来。他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信心，疲惫地准备买火车票回去，路上看到了熟悉的车牌……”</p>
“太麻烦了。”俞堂咬着吃干净了的棒棒糖杆，“又不是主线剧情，推快一点。”</p>
系统：“……”</p>
系统捂住了自己的摄像头。</p>
光屏上，蒲影把车泊在路边，翻开《10天教你学摄影》。</p>
他才看到第9天的内容，忽然听见声音，跟‌抬起头。</p>
蒲影夹好书签，合上手里的书，拉开车门。</p>
在他的车前，晕倒了一个攥着录音笔的、有十个弟弟妹妹要养的，濒临辍学的摄影系学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