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让一下，炒鸡好了！”老板娘过来把桌面帮我们收拾了一下，这时老板把满满一大碗炒鸡端了上来。</p>
“你尝尝怎么样，按你的办法做的。”老板跟老黑说。</p>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味！”老黑尝了尝，啧啧称赞。</p>
“班长开始，上油水啦！狠劲吃，多补补。来海超！”老黑招呼班长和我吃鸡。</p>
鸡炒的确实不错，肉质鲜嫩，也入了味，酱油色也够，最重要，老板还放了点干辣椒，轻微的辣味，很开胃。</p>
我们三个顾不上说话了，头不抬眼不睁地吃了好半天。眼看一大碗炒鸡吃得快剩底了，才纷纷放下筷子，真是大快朵颐。</p>
“海超，真不舍得让你回去。”喝了酒的班长开始有点动情了。</p>
““来，老黑，帮我们添点酒，我想再跟海超喝一杯。”班长抬起头来跟老黑说。</p>
“海超，回去后继续努力，尽管暂时成绩不太好，不过不要紧！对我来说，考大学就是选择命运，而对你来说，可能不是那么至关紧要，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所以在某个阶段松懈了，不要紧，你能行！就算上不了大学，我相信你以后也会是很优秀的！”班长端着添满的酒盅安慰着我。</p>
“谢谢班长，我会好好记得你的话，说实话我很感动，也很后悔在前边没用劲，没能跟你一起在不远的明天迈入大学的校门。”我低着头跟班长诉说着。</p>
“记住！海超，别放弃自己！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班长一字一句地说。</p>
“谢谢班长！我永远记得今天你说的话！”我俩一口喝尽，放下酒盅，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久久也没分开。</p>
“好！”老黑在旁边鼓起掌来。</p>
“我也是这个想法，也跟海超说过，千万别受打击，感觉没能考大学，这辈子就是灰暗的了，加油！海超！”老黑也在给我鼓劲。</p>
“人生的魅力就是不能重来，好在我们还有那么多的未来可以期待。虽然大学离我远去，但我在河东高中收获了很多，也交到了几个好朋友，班长你，还有老黑。也不算白来！”</p>
“很好，海超，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我也会永远为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好同学而感到自豪。”班长依旧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又使劲晃了晃。</p>
“这顿酒没白喝，这顿鸡吃得好！”老黑大笑着又使劲鼓了两下掌。</p>
“来！以后这样的机会难找了，班长，再喝几杯！”</p>
“行！我感觉越来越好了，脸好像也不那么烫了。”班长说着摸了摸脸。</p>
“来吧，喝个痛快！”我把酒盅往老黑面前推了推。</p>
“热合菜！热合菜！”老板一边提醒着一边端上桌。</p>
“菜点多了。”班长皱着眉头说。</p>
“不怕，班长，吃不了，带回去，明天也不用再吃咸菜了。”看样老黑早有安排。</p>
“你这有饭盒吧老板？”老黑问。</p>
“有有有！吃不完都可以给你们装饭盒里。”老板娘说着从柜台里拿出一个钢精饭盒递给老板，“去厨房好好刷一下。”</p>
“放心了吧班长？尽情的吃，吃不完带回去，明天中午吃。现在这个天，一晚上坏不了。”老黑安排周到。</p>
“谢谢老黑，考虑的这么周到。”班长说着放开我的手，又把手伸向了老黑。</p>
老黑握住了班长伸过来的手，“咱先说好了班长，考上大学，以后当了大官，不准忘了我和海超。别到时去找你，你装着不认识！”</p>
“不会，不会，就算当了什么官，你俩也是我永远的朋友！”</p>
“你如果忘了，以后去找你，我就提着一饭盒炒鸡去找你！”老黑故作发狠的样子说。</p>
“行！一言为定！”班长哈哈大笑。</p>
在那个深秋的夜里，班长、我、老黑在那个等于包场的小饭店，喝了个痛快。</p>
(954)</p>
回想起跟班长黑哥相处的日子皆是快乐，人总要成长，大了以后就会有很多不快乐。黑哥去BJ当了几年兵，复员回县后，自己开过茶庄，也在镇街上开过饭店。我也曾经去过两次。</p>
后来生意不知怎么样了，但我知道老黑开饭店的主要工作是每天接待南来北往的兄弟和朋友。</p>
后来听说镇街的饭店入不敷出，关门大吉。回到了就业的事业单位，也混得个轻松闲散，每日主要业务还是迎来送往，有朋友笑称：老黑早上出门就开始举起手打招呼，到晚上回家才放下。</p>
黑哥是个开心果，每每都是给别人带来欢乐。有他在的酒桌都是笑声。黑哥比较贪酒，中年以后，从早喝到晚。</p>
几次住院，我去看他，病床旁的床头柜里都必有一小瓶二锅头。黑哥越来越瘦，但烟酒不离，他自己笑称会长命百岁，负责写我和班长等几个弟兄们每一个人的马票。</p>
成年以后，不在一个城市，后来我多次出国。多年未见，交往少了，但不耽误我们一见面还如学生时一样融洽，说起少年时，哈哈大笑，笑得彻底。</p>
黑哥给大家带来的都是欢笑和快乐。但我知道他自己内心并不快乐，他在借酒浇愁。黑哥是很有才的人，书法写得很好，通古博今，出口成章。</p>
黑哥是曹姓后人，总是笑称也是英雄之后。黑哥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大本事，但他是我一辈子的好哥们儿。</p>
又是一年秋高气爽，又是一夜月朗风清。几十年的人间风景，黑哥率先看到了尽头，不再留恋，在那个秋天，拂衣远去。老黑走得很突然，在那个秋夜，心脏出了问题，没来得及给我们写马票。</p>
已经有些年没见过班长了，班长在那个山沟里的乡镇工作时，我跟老黑还有团支书去看过他一次。</p>
那次我们在食堂做的菜，在班长宿舍吃的，老黑掌勺，做的菜跟我们在学校那年聚会时差不多，也算重温了一遍学生时代的生活。</p>
从那以后，班长的官越当越大。在一个县级市当市长的时候还跟老黑去见过一面。</p>
前几年，老黑跟我商量着要去看看班长，本来想见一面就走。但班长提前给我俩订的酒店，说来了就要住一晚，好好喝喝，好好聊聊。</p>
在酒店客房里，班长和我们拥抱在一起，聊了片刻，班长说，“你们来了要去我家吃饭！”</p>
班长的家在政府边上一个安静的小区，房子很大，班长的夫人就是那年在山沟里见到的那个女孩，从大城市跟他回了小县城，又到了小山沟，陪着班长一直从基层做起。</p>
班长的儿子已经读大学了，是体育大学，看照片虎背熊腰的，跟班长年轻时不一样。老黑跟班长笑称，你是被咸菜疙瘩耽误了。</p>
那天，班长夫人亲自下厨，我们三人在班长家里，回忆着几十年前的那个镇街小饭店的秋夜，也回忆了在班长起步那个乡镇的夜晚，以友情作肴，那个秋夜，我们三个又喝了不少酒。</p>
老黑逗趣地说，“你现在当了这么大的官，是真没忘了我们兄弟们，还是怕我提着一饭盒炒鸡来找你？”</p>
我们三个哈哈大笑起来。</p>
聊起当初，看看眼下，班长也是感慨万千。班长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甚至也已经有能力改变别人的命运了。</p>
那天吃完饭，班长夫人一边收拾，一边说，班长好些年没喝酒了。</p>
此后，班长工作越来越忙，官也越做越大，现在已经是一个地级城市的常务副市长了。从那次见面后，我和老黑再也没去打扰过他，老黑说，“忙得层次不一样了，心中有个想就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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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跟班长，只是在过年时发个信息，互致问候，互致新年祝福。君子之交淡如水。</p>
再见到班长的时候是去年在老黑的告别仪式上。跟班长一起给躺着的老黑鞠了躬，跟家属握了手，一起送了些钱，表达一下兄弟情义，也给家属致以慰问。</p>
老黑的儿子长得跟老黑年轻时差不多，黑黑瘦瘦的，班长抱着老黑儿子的肩膀和哭得跟泪人似的老黑妻子说了几句话，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老黑妻子，说孩子以后有啥困难，就联系他。</p>
我送班长到他的车前，秘书早已把车门打开，班长驻足回首，跟我又紧握了手。左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想说什么，又有些无言。</p>
“我们都快到站了，多保重吧，老黑没来得及给我们写马票啊。”班长叹了口气说，“我想，我们终会那边相见，老黑这边不送，定是先去那边迎接了。”</p>
班长的车开走了，我看着班长车后喷出的青烟，越来越远。</p>
回头望去，湛蓝的天空中，漂浮着棉花糖般的云朵，前面不远处高高烟囱口上也在冒着青烟，许是老黑已驾鹤西行了。</p>
又是一年秋风起，又是一年落叶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