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鸦疑惑地看着我,“马库斯,外面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我们躲在山上两个月,总觉得最近攻击的频率越来越低了……”</p>
我点了点头:“山下现在由巨河部落的贝特霍尔德酋长统领,他力压蝎子亚坎部落的主战意见,转为围而不攻的策略,等着事情向有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p>
松鸦哼了一声,不高兴地踢了路边的一颗小石子,“那他们的算盘就打错了!褐池部落现在的好得很,根本不会下山投降!”</p>
我们走着走着,已经路过了一处规划严整的菜地,里面横竖对称地种满了土豆、卷子菜和菠萝。相比山下的高温炎热,这处位于两个山峰间明镜般的谷底则气候温和许多,除了时不时会有极端天气在山腰刮过外,基本能够满足作物的生长条件。</p>
“你们的作物种到第几轮了?”我问道。</p>
松鸦掰着指头说道:“应该是……应该第四轮了!前三轮都在山下种的,大部分的收获都被吃完了,剩下一点带上山作为种子,只要这一轮的作物成熟,我们就能在山上住一辈子!”</p>
看着她天真骄傲的表情,我忍不住叹气道:“哎,小姑娘,你还是不要太天真比较好。就算作物能够自给自足,那御寒的布料和治病的药材这里能提供吗?更不要说缺乏食盐,你们这两个月应该多出很多走路腿发软的人了吧?”</p>
松鸦瘪着嘴小声说道:“我只是……我只是生气嘛!巨河部落当初可是故意刁难我们好久……”</p>
我看着远处的天空白云飘过,一阵凉风袭来,似乎将天地都推开、更加广阔了几分。</p>
“那到我提问了。你们当时是怎么逃出来的?似乎你们部落的人多了不少青壮年呀?”</p>
听我这么问,部落小姑娘如数家珍地介绍了起来。</p>
“你发现啦?其实土豆长成的第一季,长老奶奶就主动吸纳起了周围的小部落和逃到荒野里的难民。我们用粮食和土地吸引来了原先好几倍的成员,这才有了现在的规模!最多的时候我们都快一千人了,比现在还多得多!”</p>
“那场伏击你们也有准备是吗?”我忽然问道。</p>
松鸦闻言一惊,才小声地对我说:“一开始,长老奶奶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只想要尽快吸收成员,增强实力,让别人不敢欺负我们。”</p>
我点了点头,如果没有那场有毒尘埃灭绝了野外的人畜植物,褐池部落的急速发展恐怕真能如野火般成就燎原之势。但这计划的风险就在于多方遏制,在没能形成统一战线前就大肆宣扬,最后的结果肯定会被觊觎。</p>
而这一点,我猜松鸦口中的部落长老也能猜到。</p>
“然后呢?”</p>
“然后因为粮食纠纷,部落里发生了两起冲突。长老奶奶就派出了所有的火种保管人,召集信得过的盟友前来,组织了一批最有战斗力的青年,每天训练,用来保护褐池部落的共同财产。”</p>
“这就是部落里这些守卫勇士的来历吗?”</p>
松鸦点头说道:“没错,像乌利塞斯他们都是投奔褐池部落的勇士,他们的家族大多遭遇过危机,都是依靠褐池部落才度过难关,所以这次一听说我们的召唤,就果断加入了我们。”</p>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啊,小妹妹……</p>
现在我倒是不再埋怨部落长老的一意孤行,像松鸦这样的技术人才当然是专心组织种地比较好,研究城镇规划都只能算是副业。部落间的政治和军事计划,肯定要由这些经验丰富的领导者来做出判断。</p>
我们随着小道慢慢走着,逐渐跨越了田地,来到了宁静的湖边。</p>
这里全是苍白的湖石碎砾,清澈无比的湖水一眼就能望见底,乍一看去似乎有许多的鱼儿在水里游着。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些飘摇其中的荫影,是天上白云投射的倒光。只是湖水太过清冽平静,才鉴照出了一切景色。</p>
而这片湖水的来源,则是两处直插入云的山峰冰雪。</p>
两座万年不化的积雪山峰,一左一右地拱卫在明镜两侧。山上的冰泉融水汩汩向下,合成两条小溪汇入湖中,嫌掀起一道道微小的涟漪。</p>
湖水边上,有一座用白石垒成的小小石堆。</p>
“长老奶奶,我带马库斯来看你啦!”</p>
松鸦蹦跳着走了过去,建起一块白石垒在了石堆上,语气欢快地说道,“你不是一直都不相信我说的话吗?你看,我把马库斯带来了,这下你该相信了吧!”</p>
冰冷的石堆和天真的少女,死亡的沉寂和生者的欢愉,就像是一副用极致色彩渲染出的油画,让我不由得沉默了下来。</p>
松鸦见我不走了,还特意特意招了招手,“马库斯,你快过来呀。”</p>
我慢慢地做过去,看着石堆低声问道:“松鸦,你说的长老奶奶……就在这里吗?”</p>
部落女孩看着这一座孤零零的坟包,轻声说道:“对呀,长老奶奶上个月就去世了。她年纪那么大,上山后又为了褐池部落彻夜不休地处理事务,身体越来越瘦,后来吃不下饭,就死了。”</p>
她仔仔细细地整理着坟墓上的石头,将滑落的一颗颗放回去,对我说道:“长老奶奶说她要休息了,让我一定要把她埋在圣湖的边上,不要和任何人做邻居,因为她这辈子听够了部落的家长里短,以后只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呆着。”</p>
我走上前行了一个礼,看着表情故作轻松的松鸦,“你带我来这里,是因为想她吗?”</p>
松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才恍然大悟地摇头说道:“想那是当然想了……但是长老奶奶走之前埋怨我我话太多,让我每三天才能来一次,哼,平时我才不来呢!”</p>
松鸦这么说着,眼神中不自觉地透露出了一丝哀伤。在一切都改变的时候,似乎只有这个故人安息的地方,才能让她打败内心的对于陌生感的恐慌,在独自说话中获取片刻的宁静。</p>
“马库斯,你知道吗?其实当初计划逃跑的时候,长老奶奶只打算让乌利塞斯他们带着我和妇女小孩走。后来有人告密,导致我们的营地被袭击,才变成了大逃亡。那天好多部落的哥哥姐姐主动留下来,争取到我们逃跑的时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