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茫然,依旧还是茫然。
“紫鹃……”黛玉静静地开口,声音里满含着悲意:“先前我总想着离开那座园子,可如今当我当真离开了,我才发现,天地之宽广,却无我的容身之地。”
其实,短短两日间经历了那么的变故,她很想回一趟贾府,见见外祖母,也……见见宝玉。
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外祖母她一定也很为难吧?
而宝玉,再见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的身旁,如今已有了一个宝姐姐,再也没她的立足之地了。
紫鹃见了黛玉的模样,心知她是又想起了宝玉了,心中亦是跟着一道难过,于是忙忍了泪劝道:“姑娘,好歹你也想开些。如今外头也不知传得怎么样了,咱们便暂且现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吧!瞧这紫竹苑,真真是好景致,我知道姑娘必然喜欢。等过了些日子,姑娘歇得够了,咱们再回姑苏去,给姑爷和夫人上柱香,到时候,姑娘想回来便回来,倘或不愿,咱们便在那儿住着。可好呢?”
她虽明知黛玉今后还是要嫁人的,可是,恐她伤心难过,只好尽心地劝慰着她。
黛玉听了,果真高兴。抬头轻轻一笑道:“紫鹃,还是你最知我的心思。”
话落,雪雁已回来了,正巧听见黛玉这一句,听时便微撅起嘴来,略有些埋怨地道:“姑娘真是偏心!单只紫鹃姐姐知道你的心思,我便不知道啦?说起来,姑娘喜欢在喝药后吃糖葫芦一事,便是我一直记着呢!”
黛玉失笑道:“好啦,雪雁姑娘,原是我说错话了。”
雪雁经她这么一说,俏脸一红,顿时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羞道:“哼,姑娘知道便好。”
黛玉和紫鹃见了她扭捏的模样,顿时全忍不住,皆大笑起来。
一时笑完,黛玉因正色道:“紫鹃,雪雁,今后四哥他倘或再问你们什么关于我的事,都不许告诉他。”
紫鹃听罢,顿时便明白黛玉的意思,于是微微点头应了。
倒是雪雁,毕竟年纪小,因不解道:“瞧王爷对姑娘那般好,我瞧着都替姑娘高兴呢!姑娘却为何不愿领情呢?”
在她心目中,有人真心对黛玉好,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却不明白黛玉为何会如此吩咐。
那般好……
黛玉闻言,微微苦笑道:“他的好,我受不起。”
胤禛对她,确实是很好很好的。
虽然是霸道了些,却也能叫她体会出来,那种好,是用了心思的,且还不教她知晓。
譬如她如今身上穿着的裁剪得体的新衣,譬如今早的香甜可口的粥,又譬如……方才的糖葫芦。
这个人,为了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在他面前,却是只字未提。而她,亦只是从别人的口中一一知晓。
而越是这样,便越可怕。
他已有福晋,而她,这一生都已经决定断情弃爱了。
感情,于她而言,当真是太过奢侈的一样东西。
这辈子,她都不想也害怕再拥有。
只因为——情深不寿。
她与宝玉,便是最好的例子。
雪雁听她说完,便又沉默着不再开口,也不知道黛玉心里又在想些什么,于是只好点点头,亦不说话。
一时院中静了片刻,忽地听见,“咚咚”地敲门声响起。
雪雁忙小跑过去开门,便是黛玉,也以为是胤禛回来了,忙略整衣襟。
门“吱呀”一声打开,只见外头立着一个清秀淡丽的女子,五官虽不绝美,但放在一起,却甚是耐看。
雪雁见了,呆了一呆,开口问道:“不知姑娘是?”
那女子微微一笑,便如明月破云而出,朦胧迷雾慢慢散开,令人心生喜悦。
“奴婢是柳萤,奉雍亲王爷的命令,前来伺候潇湘格格。”柳萤低首笑着回道。
“哦,是王爷派你来的。”雪雁闻言,忙请了她进来,又复将院门关上。
柳萤进了院子,刚走了几步,便见院中的荷塘边的石凳上正坐着一个身着汉服的女子。看上去约摸十四五岁,眉宇间笼罩着一股淡淡的清愁,体态不胜怯弱,似是九天之上的仙女,出尘脱俗,只消一阵风来,便能随风飞回天庭一般。
柳萤心知这便是黛玉了,心中一边赞叹胤禛的好眼光,一边忙敛首行礼道:“奴婢柳萤,见过格格。”
黛玉方才已听见她和雪雁的话,又知依着胤禛的性子,自己只怕便是拒绝了也无用,又见这柳萤模样秀丽,言语间落落大方,心中喜欢,于是点点头笑道:“你若是要跟着我,那么,从今以后,在我面前都不许再称‘奴婢’了,不然,我可是不依。”
柳萤见黛玉之容,已知她的不俗,闻言倒并无太大异议,只是点点头道:“全听格格的。”
黛玉这才展颜一笑道:“那柳姐姐快去随雪雁放下行李,这便过来和我们一道说话吧!”
柳萤轻声应了,这才跟着雪雁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