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婵刚要答言,只听得门帘忽地被甩开,檀香迈步便走了进来,站在月婵榻前,正眼也不瞧胡卖婆,只是一字一顿地问月婵:
“奶奶是要把我嫁掉么?”
月婵瞧着檀香脸色阴沉,眼中隐有泪光,动容道:“眼看着你年纪一天天大了,我时常也为你的终身焦心。你跟着我,终究不是个了局,还是嫁个人安居乐业的去是正理。刚说的这张老爷……”
不等月婵说完,檀香便打断了她的话:“奶奶,檀香早决定终生不嫁,守着奶奶到老的。奶奶莫不是想着家里艰难,便要将檀香打发了?若是这样,檀香宁愿出门讨饭去,不吃家里一颗粮食!”说着,便滴下泪来。
月婵愕然地看着她,不由得冲口而出:“这又是何必呢?那我岂不是耽误了你?”
胡卖婆嘴里打个哈哈,拉过檀香的手,先赞了一声:“姑娘好俊的手”,又道:“我刚跟六奶奶正说呢,嫁过去便作正妻,并不是妾……”
话犹未完,檀香便一口啐过去,骂道:“老虔婆,谁要你来多嘴多舌的?闲得发慌回家蹭墙去,少来这里胡吣!”
那胡卖婆原是伶牙俐齿惯了的,听了这话,哪里肯依,登时放下脸来,“哟嗬,自来没听说过姑娘大了不愿嫁人的。檀香姑娘这么不愿意出这府里,难不成还有什么心事不成?”边说,边抬眼瞄着月婵。
月婵顿时沉下脸来,斥道:“你这妈妈当真是疯了不成!檀香跟我比亲姐妹还亲,你再编排她我可是不依的。”
胡卖婆见状,便知此事难成,当即堆上一脸笑容,道:“原是我莽撞了,该打,”马上扭转话风,笑道:“府里的丫头们也大了,奶奶看着有要遣出去的,就交给我老婆子,我保准替她寻下个好主儿。”
“这事儿回头跟二奶奶说去吧,我不管这个。”月婵懒懒地道。
晚间,佟鹏又没有过来。月婵便将月嫦喊了来,两姐妹同榻而卧。闲聊间,月婵便将白天胡卖婆的话讲给了姐姐听。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月嫦听了,倒往心里去了。她思量了半晌,忍耻笑道:
“既然檀香不愿意,妹妹就把我嫁出去吧。”
说完,自己臊得脸飞红,拉过被子盖在脸上。
月婵万没料到姐姐会说出这样的话,如遭雷击般傻在那里,半晌才如梦方醒,愧道:
“原是月婵的错!姐姐青春已大,月婵早该为姐姐考虑终身的,如今却逼着姐姐亲自说出来……哎呀呀,月婵真是该死!”
又忙忙地道:“这个张老爷不成,人太老了。且胡卖婆也说了,他先头的太太丢下两个孩子,小妾还有一个,过门儿就当后妈,太委屈姐姐了。姐姐放心,月婵托人好好地捡个好人家,一定风风光光地把姐姐嫁出去!”
月嫦躲在被里羞道:“妹妹别笑话姐姐不知羞臊。我来了这么久,冷眼看着妹妹为一家人日夜操劳,如今姑爷瞧着反倒对妹妹还冷淡了些。家里这样艰难,我这个外姓人却寄居在府里吃穿用度着,妹妹处境更难了。因此我寻思着早些找个人家嫁了完事儿,早晚都是这条路。咱们家里败落了,还能指望有什么好前途么?罢了罢了,我听着这张老爷家也还不错,妹妹就……”
话说到这里,已然说不下去了,只是臊得用被蒙着头不肯出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