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生向来从容的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他原以为这侍女会选择明哲保身,全身而退。
她到底是为何?
男子唇边勾起一抹苦笑,天底下又有几人真正在意过他,父皇也好,隐王也罢,这些至亲之人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除之而后快。
指尖随即抚上眼角那一尾凤翎纹饰,灼灼其华的外表下,不过是颗卑贱鄙陋的心。
异瞳者,既出世,惹纷争,他与生俱来的“缚心瞳”擅长迷人心神,同样也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他作为泱泱妖界的真神血脉,妖皇幼子,却是让他父皇夜不能寐,为之忌惮的罪魁祸首,当真是讽刺至极!
“你真愿意带我出宫?”百媚生徐徐逼近少女,笑意盎然。
昙萝慎重点头,且不说妖界的赏金能换无数金银玉石,单就将他孤身扔在此地,亦是不妥。但此番出逃,她能再寻法子接近妖皇,不管是武力胁迫还是言和协商,总有办法取到心头血。可他这般违命出逃,往后又该何去何从。
思及此,昙萝又流露出一丝犹豫。
“你后悔了?”男子轻软的声音带出冷冽。
“我只是在想,逃出妖皇宫后,你会不会有事,违命不遵强行出逃毕竟是重罪,你不过一介小妖,又能如何自保”
百媚生忽然心中一暖,当下了然。
“那小侍女可知我的本体是何妖物?”百媚生俯低身子,调笑看她。
昙萝运起神识,试图看穿他的本体。
“花妖?狐妖?蛇妖?”她一连抛出几个猜测,最后看向那柄红色毛羽的折扇,恍然大悟,“原来是只鸟妖!”
百媚生一拢扇子,敲上对方的脑门,嗤笑道:“小呆瓜。”
入夜,为了不让琉璃和玲珑两兄弟担心,昙萝叠出一枚纸鹤,随后用飞虹剑在半空化出裂口,将纸鹤放出去通风报信。
她在院中随意寻了间卧房,将就着过了一夜。
院中,华灯初上,百媚生倚卧枝头,指尖捻着羽扇,眼之所及,皆是灯火阑珊的冷寒。
辗转天明,昙萝满心记挂着要带百媚生出宫,她站定在院内,旋即祭出飞虹剑故技重施,在空中化出一道足够两人进入的裂缝,心念一动,此处禁制被破,两人成功遁出。
凭借圣器的穿梭太虚之力,理应可以直接瞬移至隐霖楼附近,鉴于这神剑不过是晟天斧的一部分,穿越有风险,逃逸需谨慎,不想身首分离还是得小心出行。
隐霖楼门前迎客送往,热闹非凡,昙萝终于借此机会,一睹妖界市井真容。
此处正是最繁华之地,周遭挂满了各色灯笼,一些修为高深的妖化出的形体那是婀娜多娇,至于修为尚浅那些嘛,昙萝咋舌,当真是惨不忍睹。
但见隐霖楼的宾客席分为三类,最底层的称之为“圈”,各种飞禽走兽集结于此。枝桠上歇的,地上蹲的,水里游的,千奇百怪。
第二层称之为“椅”,入座的皆是些半妖,或者初化形体的妖兽。
第三层则是“厢”,独立厢房,视线独好。
昙萝在第二层选了个位置入座,百媚生则入了后台准备。
她随意扫过,见这楼中的看官大多都是些女客,再看台上,竟都是些面容俊朗的男子翩然起舞,在此期间,不时有男童提着花篮频频走过,她望向半空漂浮的高台,心下也不曾在意。
当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鼓声,鼓声劲厉,穿透耳膜,震慑心灵,响彻整座隐霖楼,连空气中都似泛起层层涟漪,阵阵波涛。
一阵起场的鼓声渐缓,消散,台上倏然卷起一阵劲风,气浪涌动,高台之上的红绸随着各色彩灯一同翻飞。
乱花渐欲迷人眼,灯影缭乱惑人心。
数道红绫从众人头上划过,破空而至,卷起凛冽的风声。修长优雅的身影踏着红绫御风而来,步步从容,缓缓落在了台上,三千青丝随着微侧的脸庞垂泻而下,惊艳夺目。
那人转过身来,一袭绚丽的红色锦袍,衣襟半掩,露出一抹光润莹白。墨色青丝以一根凤翎玉簪随意挽起,些许发丝垂落于脸侧,拂过眉梢,带着妖娆随性的风雅。半张银白面具掩住绮丽风华,睥睨流转,风姿卓然。
丹唇轻勾,云袖长舒,场上寂静无声,停歇下去的鼓声骤然而起。那人却似漫不经心般,姿态慵懒惬意,踏着曲律,旋身起舞,为卿舞一曲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