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大哥，吃饭了。()”小莲摆好饭菜，脆脆地喊。
“你给他盛进去吧。”老汉吧嗒着烟枪吩咐。
小莲盛一碗饭，夹满好菜，端进房来。梵云天依旧蜷在床上，面墙躺着，直勾勾瞅着粉墙，手指甲在墙上无意识地抠着，抠落一堆石灰。
小莲鼻子一酸，忍住哭，放下碗去摇他，努力笑出声音：“梵大哥，吃饭啦吃饭啦。”
梵云天震一下，仿佛如梦初醒，“哦”一声，抱腿坐起来。他嘴唇干瘪，裂痕处处，面色蜡黄，颧骨高耸，短短七天，竟然瘦了近一半的体重。原本炯炯有神的大眼成了两汪干枯的荷塘，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放在这里，你出去吧。”梵云天食欲全无，敷衍小莲。
“不。”小莲垂首坐下，“我要盯着大哥吃完。你不爱惜身体，咱们这些人可替你担心呢。”
梵云天无可奈何，慢吞吞吃饭。小莲绞着手，低头小声开解他：“大哥，一过都六天了，你……你这个样子，让我们多难过，让爹多难过，你知道吗？爹虽然不进来见你，这些天却只闷头抽烟，咳嗽的越发厉害了。小莲心里也像压着石头一样，一想到大哥……”说不下去，抬手抹泪。
梵云天搁了碗筷，有气无力道：“吃完了，拿出去吧。”
“大哥！”小莲忽然抬起头，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哥愿意说吗？爹说过，憋在心里的事情说出来会舒服很多，小莲愿意听的。”
梵云天叹口气，点头赞同：“也罢。”深吸一口气，无神的眸子忽然绽出光彩，陷入无限甜蜜的回忆：“那是一个漆黑的晚上，初遇时我都看不清她的容貌……”将阿亚的故事一五一十，徐徐道来。平铺直叙，不押韵，不修饰，不润色。时而呵呵傻笑，时而惊心动魄，时而呆住良久不出一言，在回忆的惊涛骇浪中跌宕起伏。
最后说到杀蛟分别的那一夜，泪水又刷刷滚落，嘴唇咬破，哽咽自责：“我早该想到，分别的时候，她如此反常。我真笨！她的少有的慌张，她的那么明显的哀伤，她的绝无仅有的热情，她的眼泪她的笑……我都没有觉察这是生离死别！我好迟钝啊……”拳头捏得噼啪响，青筋凹凸。小莲听的清泪涟涟，怕他自尽，忙握住他的手：“大哥，没有看到事实，怎么可以这样武断，也许阿亚姐姐在师门疗伤呢，也许姐姐的师傅不许你们往来，霸道地做主，故意绝你的念头呢？都说不定的啊。”
仿佛晴天霹雳，梵云天蓦然停住，眼睛闪闪发光，瞅着小莲：“你说的对，你说的对……阿亚，我见不到你，休想用一张纸条打发我。”越说越急促，睁大眼睛找袜子：“我要起床，我要去找她，去找她……”
小莲心花怒放。这些天，梵云天一蹶不振，她看得心急如焚，暗地里常常哭湿枕头。今天突出奇效，一股莫名的喜悦像潮水拍击着她，喜不自禁，美目噙泪，双手捂住他的拳头连哭带笑：“恩，大哥，你要打起精神养好身体，才能查一个水落石出啊。”
梵云天飞快地穿好衣服，按住小莲的柔荑，喋喋不休地感激：“谢谢你，馨儿。谢谢你提醒我，谢谢你……”
小莲花容一颤，睁大眼睛，掩口失声：“大哥，你……你知道我的名字？”
梵云天低头手忙脚乱地穿靴子，随口答道：“知道，自从你寻到永福斋就知道。金陵最刚直的谏官徐谦大人，金陵最惹人垂涎的才女徐馨儿，并称金陵双绝，谁不知道，你当大哥是傻子么。”
小莲嗫嚅：“大哥，馨儿不是故意要瞒你……”秘密被撞破，馨儿俏靥酡红，心里头又是惊恐又是羞涩，
梵云天拍拍她的俏脸桃腮：“没事儿，往事辛酸不堪回首，谁愿意用过去的名字呢。只是……”穿好靴子，站直身子跺几下，向她展开个和煦的笑：“馨儿这个名字好听极了，曾经名满金陵，干嘛不用呢。以后继续叫你馨儿，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