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高衙内大脑当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风花雪夜,声色犬马的调调,内心的意识都是对于自己年轻生命的渴望和珍惜,看到高俅坐在自己的身边,高衙内只能无比真诚而悲凉,用极其微弱的语调,喊出亲切而又陌生的两个字:“父亲。”
精通音律的高俅比常人有更好的听觉能力,守在床边听到了这一声深情的呼唤,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头部抬起看着房间的天花板,上面五彩斑斓的精美装饰壁画似乎就像阎王殿里明明灭灭的鬼火,昭示着死亡的气息,让人感到一阵恶寒。高俅眨了眨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在众多不配与之为伍的下人面前流下。
已经处在弥留之际的高衙内努力想抬起自己的手抓住高俅,但是重伤之下的高衙内的大脑神经控制自己的四肢再也不像过去那般运用自如,那只肥硕白皙的手掌仿佛有了千钧之重,抬也抬不起来。
已经低头注视高衙内的高俅看到了这一幕,伸出手去抓住了高衙内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让自己的养子感受到自己这位养父存在的温暖。
这个时候,高衙内还想对高俅说一些什么,方才想要开口,一股污血突然从胸腔当中喷涌上来,完全噎住了高衙内的喉咙,使得高衙内万分难受和痛苦。然后犹如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一口足有半斤分量的污血好似喷泉一般的夺口而出,四散喷溅,坐在高衙内旁边的高球锦袍上一下子沾满了污血,一阵血腥味迅速弥漫在周围。
而高衙内似乎更加的不好受,整个头部像砸在了弹簧上一样猛地弹起来,整个上半身猛地一震,然后就是浑身的抽搐,仿佛坠入千年冰窟一般。高俅的脸色更是一下子从刷白变成了乌青,而且是那种像池塘小溪流动的一般。
一名在旁守护的大夫更是不由自主的失声叫道:“看那,衙内的眼珠已经突出来了。”任何人就是用**想事情也都知道了,往日这位嚣张跋扈的高衙内正在承受着自己生命当中最残酷、也是最后的折磨。
又是周围的几名大夫使用各种手段对高衙内施救,虽然人人都知道这完全是徒劳的,但是威权之下,这些杏林高手也不得不这样做。
高衙内不动声色的离开了有些拥挤的房间,随同出来的还是那一位京城名医。高俅带着名医来到了无人的院子里,背对着名医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这位名气颇高的名医看着高衙内的背影,心里揣测不安,好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不知道高太尉下一步会说些什么。
“下药让他安稳的去吧。”背对着名医的高俅缓缓的说道。
“什么?”听力不错的名医一时竟然没有听明白。
“让他安稳的去吧!”高太尉猛地一转身,对着这位名医高声咆哮道,仿佛就是眼前的这个干巴老头子把自己的养子害成这幅境地的。
一刻钟以后,高衙内果然带着残破的肉身安稳的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地方,至于是天堂,还是地狱,其实谁也不知道。
高俅回到自己殿帅府的白虎节堂,殿帅府当值的虞侯陆谦早已垂手恭立等候多时了。这位心思活络而又很能下手的陆虞侯心里当然知道高俅会来到这个地方询问什么事情,所以早就有所准备。
高俅一进到白虎节堂看到了这名官职虽然不大,但却倚为心腹,并且受命陷害林冲的陆谦,开口问道:“杀害吾儿的凶手可曾拿住?”
陆谦连忙弯着身体,低着脑袋说道:“回禀太尉大人,衙内是在城南新门瓦子的护城河石桥路口遇害的。当时跟随衙内出游的几位闲杂人员个个都惊慌失措,谁也没有第一时间上去缉拿狙杀衙内的刺客,所以白白浪费了好机会,让那个天杀的刺客从现场溜掉了。不过卑职已经知会殿帅府所管兵马前往城南地区搜捕刺客,开封府那边在得到了消息之后,也派出了大量衙役、捕快和壮班前往城南搜捕那名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