弼儿说完这句话,便昏了过去。()
韩翊伸手搭脉,弼儿已是脉搏微弱。显是经过激战,身负重伤,失血过多,又经过长途奔走,身体已是极度虚弱,所幸并未中毒。
韩翊急忙将手掌抵住弼儿后背,将内力源源不断输入弼儿体内。过了好一阵,弼儿才慢慢醒转过来。看到韩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许俊和小玉也赶了过来,听到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哭声,便如狼嚎一般难听之极,只觉凄厉瘆人。
韩翊将弼儿背回营中,上了药,弼儿渐渐安静下来,裴昱听到此事,也赶了过来。弼儿才断断续续将事情叙来。
窟哥,延宠和弼儿带着族人和几十匹骆驼离开幽州军营,走了一天,来到叫大王庄的集镇。经过上次被围攻。他们不敢再野外露营,所以宁可走得慢,也一定要住店。
在大王庄,他们宿在一处骡马店。
半夜时分,忽听店外喊杀声大起:“杀贼啊,杀胡贼啊!”
窟哥延宠和弼儿被喊杀声惊起,聚齐族人,上马出店一看,只见店外黑压压全是官兵。火把照得通明,恐怕有上千人马。三人初时搞不清哪里有贼,可是后来听到“杀胡贼”,便明白这又是冲他们来的。只是不明白这次却为何是官兵。自己本就是给朝廷进贡,那就是皇岗,什么人敢大胆来劫皇岗?
那些官兵冲了进来,见人就杀,这个大车店除了窟哥契丹和延宠奚族百十余人之外,还有许多住店客人,可这些官兵好像根本不管汉人胡人,一起杀死,房子也点火烧了。
窟哥延宠和弼儿率族人一起血战,这些契丹和奚族战士,个个凶悍异常,以一当十,可他们人太少了,那些官兵好像是久宿边疆,征战杀伐,战力之强,实在惊人。窟哥和延宠弼儿俱是浑身是血身负重伤。虽说每人手下俱已死了不下百人,可是自己也是强弩之末。自己手下战士已经死了十之七八,只剩下二三十人。
窟哥将弼儿叫到身边,叫他先冲出去,保住契丹一支血脉。弼儿要和这些官兵拼命,被延宠拦住。可是,官兵有上千人,这二三十人如何冲出去?
弼儿看着这几十匹骆驼,有了主意。他要父亲将贡物卸下,将那些珠宝玉器撒抛一地。那些黄金白银,珠宝玉器在火光之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有些官兵已经抛下兵刃,满地滚爬,去抢这些金银珠宝。战场一时混乱起来。
一个全身披挂的将领手持雕龙宝刀,连杀十几个军卒,才稍微止住这混乱。窟哥延宠弼儿都已认出这人居然就是在燕山之中截杀他们的蒙面首领。都是暗暗吃惊,看来打他们贡物主意的,可不是一般山贼草寇,原来是边镇官兵。
可是他们也顾不得找他拼命,钻到骆驼腹下,弯刀一刺骆驼腹部,骆驼吃痛,四下狂奔起来。官兵不料这些骆驼发起狂来,居然悍不畏死,一时被他们冲散。
几十匹骆驼四散冲突,弼儿钻在骆驼下挥舞弯刀,一边砍杀官兵,一边狂奔,终于杀出一条血路,跑了很久,回头一看,父亲和延宠叔叔带着族人根本就没有杀出来,他们一直拖在后边阻挡官兵,好让他杀出一条血路,那些官兵很快就就又将他们围了起来,乱箭射去,不一会儿,几十匹骆驼和窟哥延宠等二三十人便如几十个血刺猬一般。
弼儿虎吼一声就要杀回去,看到父亲全身是血,穴满箭矢,仍是挡在前面,双臂张开,就像一座岿然不动的铁塔,一声大吼:“弼儿,报仇!”
弼儿强忍眼泪,终于离开。
后边也有小股官兵追来,当然以他武功机智,和常年的猎人经验,最终将这些官兵全部消灭,不过,他也添了十几处伤,,那匹骆驼也被杀死。他只能步行一直跑到幽州军营这边。
听完弼儿叙述,所有人等都是震惊,这可是惊天血案。边镇官兵竟然劫了皇上贡物,裴昱脸色铁青,半晌沉默不语,忽然道:“备马!”
裴昱点了十几个武功高强的精悍校尉,要到大王庄。韩翊想起豪气干云的窟哥大哥,也能想见他在血战时的风采,和这场战斗的惨烈。心中伤感,要和他一起去,祭奠一下这个旷世豪杰。
裴昱和韩翊带着十几个校尉打马疾驰四五个时辰,终于在天黑时赶到大王庄。此时官兵已经不见踪影,整个大王庄就像一座修罗坟场,黑暗阴森,地上墙上,屋里地下,到处是尸体血迹,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血腥气和着火后余烬中散发的烟味。
可怖的是这些尸体头颅全被割去,竟然全是无头尸体。
整个大王庄没有一个活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除了契丹人,奚族人之外,大多是汉人,都是大王庄的普通百姓。
裴昱和这些校尉都是久经战阵,死人也不知见了多少,韩翊虽说是书生,可自入长安以来,也打了几场恶仗,死人对他也不陌生。可是见了这个场景,俱是潸然泪下。
十几人散开搜寻,希冀能找出活人,可是转了一圈,连一个活人都没有见到。所有的死人都被割去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