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一回神才见西垣已经掀开了自己裂开的衣袍,他神色一变,竟然大喊了句:“滚开!”
西垣被这一声吼懵了,他愣在那里,而赵衍已经退到了好几步开外。对了,他曾听陆离说过,这位赵大人不仅不喜欢和人共事,还尤其厌恶别人碰他,就算是碰到他的一根手指也不行。西垣还以为是夸大其辞,今日一看真是不假。
“赵大人,你这样过分了吧。”
“出去。”
“你不要太得意,我好歹也是……”
“滚!”
再次听到这词的西垣没了法子,他‘哼’了一声才走出房去。
等确定西垣走远了,赵衍才关了房门的一把跌倒在地,他的身体在发抖,可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害怕。他脱下衣物方知那处伤口被断剑扎得极深,赵衍皱眉看了看,之后竟然伸出手指深入那伤处的血肉中将那一小截断剑的残片掏了出来。这一过程中鲜血横流,真叫人看得心惊肉跳的,任是哪一个铮铮铁汉也受不得这撕心的痛楚啊!但赵衍就是一声没吭,连脸色也没变一点。他给自己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换了衣物后就打开窗户,只坐在窗前望着外头的落雪发呆。
良久之后,他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刚才那婴孩躺在他怀里,那样的温度让他有些不舍。可仅仅只是一种不舍。不是同情,不是悲伤,更不是怜悯。
赵衍突然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头,他还有心么?那里明明有心跳,为什么自己就是和别人不同,为什么他连痛楚都感觉不到!他失落的闭上眼睛,这样活着,岂不是有如行尸。
“真是的,气死我了,摆什么架子,不过就是比我大了三级吗?这都是什么人啊,就会在陛下面前献殷勤,你不待见小爷那爷还不伺候呢!”
“你说谁?”
一看是陆离,他才翻了个白眼的指了指背后那屋子,“还能有谁,赵衍啊!真是好大的官威,比蒙恬那大将军都可神气多了。”
陆离一听也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你说赵衍,他就是这么个脾气对谁都是一样的,你不去惹他平时躲着点就好。”
“对谁都一个样儿?”西垣哼哼了一声:“那他在大王面前怎么不是这个样?明明就是看不起我们呗。”
“你我又何曾在意过他人的眼光?”
西垣连连摆手,说:“他现在是大王跟前的红人不错,但我们这大王啊心里从没个定准,说不定哪天就万劫不复了呢。难道还能再出一个萧默珩?”
听到这名字陆离才抬头,说道:“你不要再口无遮拦,小心惹祸上身。”
对了,这里也不是只有他和陆离两人,嬴政的眼线可多得很,他现在说这些万一被下面的人传到嬴政耳朵里可是没好果子吃,特别是不该说‘萧默珩’这三个字。
“咳咳……”西垣故作姿态的清了清嗓子,他挽住陆离的肩就小声说:“小离,这夜里雪寒,我们不如去你房中喝上一杯。”
明白他意思的陆离赶紧应声,二人一到屋子里才放松一些。本来陆离和西垣来燕国是为最后灭燕作准备,去年刚拿下蓟城的王翦因粮草问题上报了嬴政决定来年再战,但后来韩国故地发生叛乱,他们平叛之余就没有功夫管这燕国。见秦国左右不能兼顾的燕王才放松了紧惕,非要把亲族从东边的安平搬来这靠近蓟城的辽阳,迁移的路上正给了嬴政一个刺杀的机会。现在燕国王族里只剩了国君,王族血脉没了后人,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经过这一次,西垣也不禁佩服起他们这位大王来,之前燕国人料定了秦国不敢在冬日进攻嬴政就偏要在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攻燕;这次燕王认定只要自己把太子丹的头颅送过去,自己就可保得性命可为燕国留一点血脉,但偏偏嬴政就是个不留后患没有的人。
说了些军务上的事,西垣也将话题引了回来,问道:“你这两年在宫里呆得多,这赵衍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大王是怎么看上他的你总清楚吧?”
“我能清楚什么,看上了就是看上了,”陆离斜了他一眼,“这个你该去问大王。”
“得了,问你就是白问!”
“大王不就是一起兴起?之前为了一个萧默珩闹得满城风雨寻死觅活的,后来那人死了不就忘了。这个赵衍不就跟那萧默珩一样?大王腻烦了自然就不会管他。”
“呵,听你这意思是大王喜欢他了?”
“那还能有什么解释?”
西垣的神情一下变得认真的说道:“咱那位主子可不是一个轻易动情的人,但这情既然动了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何况这萧默珩就是当年的嬴景臻,大王为他做了多少啊?你现在说大王有新宠了,这个人还跟萧默珩一点关系没有,长相性子都差得这么远,我可不信,我怎么都不会信!”
“那还能怎么办?这人都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能把他从土里挖出来拉在身边吗?”
听到这一句西垣倒变了神色,他想了想,一点不带玩笑的说了句:“别人是不能,但是咱们大王可不是一般人,没法准他真有法子呢?”
陆离瞪了他一眼,此后二人也没再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