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知县听了孙成林的讥讽,顿时心头火起,他气急败坏的将惊堂木“啪”的一拍,喝斥道:“亏你还是个孝廉,欠了银钱不还,竟还振振有辞,大言不渐,真是辱没了读书人的斯文!”
“本县温语相劝,你竟上头上脸,言语里夹枪带棒!设新学停科举是皇上的旨意,朝廷的政令,你纵有千般委屈,又与本县何干?不要以为你有功名在身,官府就奈何不了你。”
“闲话少说,限你三日内归还所欠原告一应本息,若超期不还,本县呈文学部分司,革了你的功名,到时看你还敢在这堂上挺着胸脯说话!”
“看在都是读书人的份上,再提醒你一回,若仍是一意孤行,等到将你枷号起来时,休怪本县不留情面!”
“啪!”惊堂木又是重重的一拍:“退堂!”
待到孙成林失魂落魄的踱到家中时,赵氏正焦急的等着他,听他说完了堂上的经过,赵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三天……三天里我们上哪去凑二十两银子?”
孙成林没出声,过了半晌,他缓缓的从怀里掏出身上仅有的十几文钱,柔声对妻子道:“莫发愁,总归有法子的,拿着这些钱去买些吃食,让娃们吃顿饱饭。”
夜深了,惨白的月光透光窗棂照进破屋里,深秋的疾风刮起沙土,吹在窗纸上“簌簌”作响。
土炕上,赵氏和三个孩子都睡沉了,轻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借着朦胧的月色,孙成林的目光从近到远,又由远及近,将三个孩子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停在身边的爱妻那秀丽的脸庞上。
凝视了很久,直到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不由得伸出手来,想在那俏脸上抚摸一下,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泪水无声的滑落,他拭了泪,又用力揉了揉眼,想再清晰的看一眼心爱的妻子。
又看了片刻,才轻轻的帮妻子掖了掖被角,然后极缓慢的起身下了土炕,穿上鞋,蹑手蹑脚的走出来。
推开房门,一阵冷风吹得他浑身一凛。
轻轻的关上门,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照得小院里的一切都依稀可见。
他拿起墙上挂着的一捆麻绳,走向院外,出了院子,又回转身来,无尽留恋的最后看了一眼自已的小家,然后跌跌撞撞的向村头走去。
他无论怎样也凑不上那二十两银子,也无法面对自已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功名被革除,更不能接受自已被枷号起来,在县衙门前示众。
知县的话压垮了他本已难堪重负的心理,思来想去,最终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他选择了以死来解脱。
走到村头的老槐树下,风刮得更紧了,吹得树上的枝叶左摇右摆,恰似群魔乱舞,发出阵阵凄厉的怪叫,甚是可怖!
孙成林抬头望了一眼圆圆的月亮,同在明月下,命殊天地间,这月亮,这尘世,再与他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