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农民租种地主的地,遇到灾年,粮食收成不好。打下来的粮食尚且不够交地租,有些黑了心的地主却又丝毫不肯减免。”
“有的百姓辛苦一年,全家老小吃不上饭,却倒欠了钱。那些肩不挑担,手不握锄的地主豪强却依旧锦衣玉食,奢侈无度。”
“丰年吃不好,灾年吃不饱。年年如此,看不到希望。穷急了的百姓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到那时,一夫倡乱,万夫景从,顷刻成燎原之势。”
“前明李闯作乱,聚集百万之众杀进北京,就在这紫禁城里,逼得崇祯杀妻弑女,逃上煤山自缢。殷鉴不远,岂可不居安思危,昼警夕惕?”
“前日和一个小太监闲聊,他说,他们老家一个县里,挂千顷牌的地主竟有四、五个,如此下去,怎么了得?”
皇上这一番长篇大论,听得弘昼脊背发凉,看着眼前的红墙黄瓦,逼仄巷道,仿佛看到了崇祯挥着宝剑砍杀亲人的一幕,他懦懦的问:“那皇上有何打算?”
“我昨天叫来内务府堂官问了一下,现在皇家在直隶、奉天、吉林、黑龙江、山西及蒙古,共计有一千八百余所皇庄,七百多万亩地,还有大量的山场牧场。”
“光是在庄上干活的壮丁就有六、七万人,加上一家老小,总人数有二、三十万人。”
“这些皇庄名上是我皇家的庄子,实际却掌握在大大小小的庄头手里,庄里的劳役多是一些获罪之人或关外旧奴的后代,称为壮丁。”
“庄子里每年的出产,向内务府交了皇粮贡奉,余下的就落在了庄头手里。”
“这些个黑心庄头对上勾结内务府大小官员,宗室子弟贪墨侵吞。对下压榨壮丁,敲骨吸髓。”
“今年就有几起壮丁纠集起来,叫歇闹事,欧打庄头的事,直闹到了官府,险些就要出兵弹压。这几日,朕思虑再三,断不能再如此下去。”
“那怎么办?”
“释放壮丁!”
弘昼吃了一惊:“释放壮丁?”
“对,除去奴籍,成为自由民。不但释放,还将庄子的土地每人按若干亩数,按市价的七成发卖给他们。”
“出不起钱的,可以分几年付清,或以收成相抵,以后每年按例缴纳钱粮。不愿意购买土地的,庄子上可以雇佣他们来耕种,这样也可保衣食无忧。”
“皇上,这断不可行!”弘昼决然道。
“为何不可行?”乾隆问道。
“皇上,前明宫内每年花费银子九十多万两,另有脂粉钱四十万两,都是户部拨付。我朝立国后厉行节俭,圣祖爷时,每年户部向宫内仅拨付三万两银子。”
“如今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户部现在每年向内务府定例拨银六十万两。可是这几十年间,皇家的骨肉开枝散叶,还有宫里使唤的人,比圣祖爷时多了十倍不止。”
“现今内务府每年要花销一百几十万两,除去一些关税厘金,短缺的都要从皇庄的出息来填补。若是皇上发卖了皇庄的土地,没有了进项,内务府岂不是要坐吃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