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岛位于浅海,距离岸边十余里。
岛屿范围极大,岛上竹林遍布,郁郁葱葱,亭台楼宇错落有致,古香古色。
岸边设有简易的木质埠头,整齐的停靠着一拍小船,登岛之人可自行取用。
“这一路好远呐,整整十天才到地方。”
齐远瞩从破旧的马车上跳下来,到岸边对照一番地图,道:“没错,正对面的就是药王岛了。”
徐衍抻了个懒腰,望向海面。
薄雾笼罩的岛屿如海外仙山,飘渺神秘,隐于竹林里的飞檐与炊烟多添了几分烟火气。
徐衍登上一只小船,道:“一别半载,不知洛兄可好,走,登岛。”
齐远瞩帮着划桨,不解道:“咱们一路颠簸十天才到这里,为啥不用飞行法器呢?徐哥的雷舟若是全力飞行,一两天就能到了啊。”
“动动脑子远瞩,你再仔细想想,我因何不用飞行法器。”
“雷舟太招摇怕被别人觊觎?”
见徐衍摇头,齐远瞩冥思苦想,终于灵机一动,道:“知道了徐哥!咱们这次任务的时限是一年,从出发开始算,路上耽搁的时间越长,留在岛上的时间相应越短!”
见徐衍点头,齐远瞩嘿嘿傻笑,对自己的脑子还算满意。
徐衍则在心头一叹。
傻兄弟,但凡哥哥能挤出驾驭雷舟的灵气,谁愿意坐那破马车呀……
转灵诀转化的一丝灵气,点燃灵符勉勉强强,催动法器是真不够,齐远瞩的炼气境更不够用。
雷舟虽好,留在徐衍手里半点用都没有。
要不当初那么痛快借人呢。
小船行于海面,不久后抵达一块平坦的礁石。
这块焦石距离海岛几十丈远,其上修着一条精致的竹桥与药王岛相连,是一处天然的落脚地,用来收拢小船。
但凡有客人登门,必然先在礁石等候,竹桥可不是随便能上的,设有特殊的阵法机关。
礁石上早有人在等候。
两伙人,为首的均为年轻女子,一个穿彩衣,一个穿白袄,模样都很秀美。
徐衍的到来,未能惊动礁石上的人马。
这两伙人不是迎客的,而是面朝药王岛的方向,明显也是客人。
徐衍正想打听打听如何通报,就听两个女子高声喝骂。
彩衣女子:“姓洛的!是男人你给我出来!坏了我的身子你打算赖账不成!那晚你与我温存的时候可没这么缩头乌龟。”
白袄女子:“亦云你给我听好!本郡主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一生非你不嫁!”
彩衣女子:“姓洛的你要对我负责!”
白袄女子:“亦云你莫要负我可好。”
徐衍听得有趣,也没打扰人家,在旁边看热闹。
从两女的称呼来看,她们要找的必然是药王岛的洛亦云了。
徐衍暗暗咂舌。
洛亦云瘦瘦弱弱的像个娘娘腔,没想到还是个情场高手,在外面没少惹桃花债,人家这都追上门来了。
两女喊得累了,变得有气无力。
彩衣女子:“姓洛的你混蛋,睡了老娘就不认账,你个禽兽!”
白袄女子:“给你身子你偏偏不要,禽兽不如!”
徐衍这个看热闹的都替那位洛兄尴尬不已。
堂堂药王岛弟子被人堵家门口骂,还不敢露面,真给药王长脸呐。
岸边又有小船驶来,一个挺着孕肚的长裙女子登上礁石,举止典雅,气质高贵。
看肚子的型号已经快生了。
徐衍和齐远瞩都看呆了,眼睛里全是崇拜之色。
这已经不是情场高手,这是情圣啊。
长裙女子遥望岛屿,长吟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当年洛兄的忠告小妹永记于心,若非洛兄那一吻,小妹如今恐怕早已遁入魔道……与洛兄阔别三载,我们母子甚是想念,今日特来相认。”
齐远瞩在一边羡慕得自嘀咕:“好家伙,三个都是大美人呐,洛兄真乃好手段,尤其有身孕的这个,眼看着快生了吧,平白多个大儿子,洛兄肯定惊喜。”
徐衍点头道:“喜嘛未必会喜,不过肯定会惊的,阔别三载都能怀上,洛兄还有这种本事。”
齐远瞩回过味儿,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这位是带着谁的儿子来相见?
彩衣与白袄二女都不喊了,看向孕肚女子,齐齐喝骂:
“不要脸的东西!怀了野种也敢找来药王岛?你不怕姓洛的把你沉了猪笼。”
“下贱!休要羞辱我家亦云!”
孕肚女子不为所动,瞥着两女道:“怎么,只允许你们来找情人,不许我来找相公么,洛亦云潇洒不羁,乃是天下间的奇公子,才不会在乎我肚子里的是不是他的种呢,两情若是久长时,管甚何人骨肉。”
一边看热闹的徐衍和齐远瞩差点喷出来。
世上果然什么奇葩都有哇。
徐衍很纳闷一点,药王有这么个上进的徒弟,怎么没被气死呢。
岛上人影晃动,沿着竹桥走来一个中年人,穿着长衫大褂,装扮得体。
这人对着诸女拱了拱手,道:“诸位,回吧,我家公子不会见你们的,累坏了身子,吃亏的终是自己。”
几个女子齐声道:“他可曾说了什么?”
“公子说了一句话,命我讲给诸位听。”那人颔首道:“无情当作有情缘,几夜交芦话不眠,送到江头惆怅尽,归时重上去时船。”
三位女子听闻后各自沉吟,一个摇头叹息,一个抹起眼泪,一个凄然一笑。
三女相继乘船离去,走的时候频频回首,满眼不甘。
带的这番话绝对不止一次了。
自从来到礁石,这位就像背课文一样,语调基本不变,说的又快又顺,尤其最后那首小诗背得滚瓜烂熟。
这份送客的说辞也不知对多少人说过。
“总这么多女人来寻夫,望夫礁的名号怕是改不掉喽。”
中年人踩了踩脚下被称为望夫礁的礁石,一扭头看向徐衍和齐远瞩。
他的目光变得犹豫起来,嘀咕道。
“公子的口味怎么越来越重了,男人都找上门来……”
齐远瞩急忙解释道:“大叔别误会,我们不找男人,我们是来试药的。”
“大叔?老兄你胡子都快白了,叫错人了吧。”中年人略微不喜。
齐远瞩这才想起来自己早已不是二十岁的外表,而是中年模样,比对方没差多少。
徐衍取出信物递上。
接过书信辨认一番,中年人恍然道:“原来是灵剑宗来的试药者,你们跟我走吧,药王岛的规矩比较多,路上给你们详细说明,我叫秦浒,是岛上的管事之一。”
来到竹桥前,秦浒打出一道灵力,只见云雾翻滚间现出一条金光大道。
那竹桥竟是假象,真正连接礁石与海岛的是一条金碧辉煌的奢华大桥。
桥身如拱,铺就着方形的金砖,极其宽敞,每隔一步便有一根琉璃打造的望柱,雕龙刻凤,栏板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珍珠翡翠。
走在这条桥上,给人一种走在金銮宝殿的错觉。
一条桥而已,比皇宫都要华贵。
徐衍大致数了数,桥上龙眼大的珍珠足有上万颗,其中珍珠里含有一滴海水的特品就有成千之多。
难怪海魂珠世面上罕见,原来都按这来了。
走过宝石桥,徐衍给药王定了个别号。
真,土豪。
一踏上岛屿,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齐远瞩不断抽着鼻子,直呼好香。
“少言少语,少闻少看。”
秦浒一边带路一边警告道:“别说我没提醒二位,这药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闻的,岛上药香包含着成百上千种不同的丹药气息,有的可延年益寿,有的则含有剧毒,混合起来纠缠成特殊的毒香,闻得多了会浑身无力,直至修为尽失。”
齐远瞩听完狠狠的咳嗽,恨不得把刚才闻到的药香全喷出去。
“药香即可自成大阵,药王岛名不虚传。”徐衍赞道。
“的确如此,若有宵小之辈胆敢摸上岛来,用不着我们出手,这药香即可要了他们的命。”秦浒自豪道,语气中不无警告的意味。
“不知试药任务几时开始。”徐衍道。
“最快明天,到了,这里是丹堂,你们今后就住在这,不可乱走,如果不守规矩触动了岛上的机关,死也白死,没人会管。”
秦浒将徐衍和齐远瞩领到一处宽敞的院落。
四周是连排的屋舍,围有高墙,中间建着一座三层的塔状楼宇,不少药王岛的弟子进进出出,大门里火光隐隐,丹香阵阵。
丹堂,药王岛的炼丹之处。
流通在青州修行界的丹药至少有一半出自此地。
“我们不会乱走动。”徐衍抱拳道:“秦管事,不知洛亦云洛兄可在岛上。”
“你们认得公子?”秦浒皱眉道。
“认得认得!我们和洛兄早就相识!不仅认得洛兄,我表舅还是药王岛的弟子呢,他叫刘木桥,可惜去年被人毒杀而亡,洛兄为了给我表舅报仇才来的大商。”齐远瞩插话道。
秦浒的眉头皱得更深,眼神怪异的看了看两人,道:“既然你们认得公子和刘木桥,何必来当药奴?”
齐远瞩叹气道:“这不为了减刑期嘛,我们是灵剑宗的沙奴,只要来试药一年就能将剩余的刑期抵消。”
秦浒叹了口气,摇着头嘀嘀咕咕道:“多想不开来当药奴,一年试药,不被毒死也得被毒傻,一年后能走出药王岛都算你们命大……”
分配了两间相邻的瓦房,秦浒详细讲了药王岛的规矩与药奴的任务。
身为药奴,每个月会有固定数量的丹药服用,大致三天一粒,每月在十粒上下,其余时间则可自行分配。
屋子里有做工精细的书册,用来记载服下丹药后的一系列改变,包括五感六觉的变化,灵气的变化,甚至身体与元神的变化,都要一样不落的记载下来。
试药的任务免不了给人家当小白鼠。
齐远瞩听得心惊肉跳,徐衍则心平气和,听得仔细,频频点头。
说完规矩与任务详情,秦浒道:“公子就在岛上,二位若想见,我去代为通禀一声。”
“有劳秦管事。”
秦浒点点头转身要走,丹堂走出个小十多岁的童子,喊道:“秦管事,有两味药材不够了……呀!徐叔!”
童子几步跑了过来,拉住徐衍欢喜道:“徐叔你怎么来药王岛了!”
童子不是旁人,正是刘木桥的宝贝孙子,刘医人。
刘木桥临死之际留下遗言,让齐家送刘医人去药王岛,如今故人相见,徐衍不免唏嘘几分。
简单叙了叙旧,徐衍道出此行的目的。
听闻是来试丹的,刘医人眼睛瞪得老大,一个劲的劝说徐衍不要试丹,太危险了。
徐衍自然不会被劝走,胸有成竹的说明自己有把握。
刘医人见劝不动,这才作罢。
“医人,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表叔齐远瞩啊。”齐远瞩在一边被晾了半晌,实在忍不住说道。
“啊?你是表叔?”刘医人不可置信道:“你、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哎,还不是可恶的大商皇帝。”齐远瞩唉声叹气。
秦浒在一旁见徐衍和齐远瞩果然没说谎,认得刘木桥的孙子,态度变得更好了一些,道:
“大商惨剧我们药王岛也有所耳闻,一国子民凭空蒸发了四十多载寿元,死者不下百万,大商皇帝真够狠的。”
齐远瞩义愤填膺道:“商无极那妖人作恶多端,乃是青州毒瘤!药王岛可得小心,最好大家合力将其铲除才是上策!”
秦浒道:“我们岛主闭关多年,早已不问世事,青州毒瘤自当留给你们青州修士去铲除,我们药王岛不属于三洲之地,这里是静海。”
齐远瞩尴尬地笑了笑,他忘了药王岛特殊的地理位置与超然的地位。
刘医人热情道:“徐叔,表叔,你们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找我就成,我虽然只是个炼丹童子,但岛主说我天赋尚可,今后会成为真正的弟子,继承我爷爷的衣钵。”
“好。”徐衍揉了揉医人的小脑瓜,道:“咱们医人也长大了,学好本领,替你爷爷报仇雪恨。”
刘医人重重的点头,道:“爷爷尸体上的毒已经验明,出自五毒教的木属奇毒,一定是那木毒使下的毒手!只要他还活着,我早晚会与他一较高低!”
“徐傲那家伙应该没那么容易死掉,到时候咱们一起弄死他。”徐衍道。
“加上我一个!我也要替表舅报仇!”齐远瞩愤愤道。
“来新人了这是?该不会有人蠢到来药王岛当药奴吧。”
一道轻佻又欠揍的声音从一侧飘来。
几人循声望去。
丹堂大门外走进个浪荡公子,嘴里叼着草根,脚下迈着方步,眼皮朝天,目空一切。
“公子。”
秦浒与刘医人见到此人立刻躬身施礼,态度恭敬。
在药王岛能被称之为公子,只有一人,药王岛岛主洛九苍的儿子,洛亦云。
徐衍与齐远瞩才知道洛亦云的真正身份。
怪不得人家姓洛呢。
徐衍本来是面带微笑的。
洛亦云与他可谓过命的交情,毒酒大战的时候两人是并肩的战友。
当徐衍看清了来人之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这人与徐衍印象中的洛亦云,不大一样。
徐衍认得的洛亦云身形瘦小,白狐脸柳叶眉,男身女貌,生得比较阴柔。
眼前的这个洛亦云体型挺拔,星眉剑目,玉树临风,除了一双桃花眼看着比较欠抽之外,生得很阳刚。
两个洛亦云模样有些相似之处,但绝非同一个人。
“洛兄?”徐衍试探道。
“你谁呀。”洛亦云上下看了看徐衍。
齐远瞩抢先道:“他是徐衍呐,我是齐远瞩啊,洛兄你怎么变壮实了?吃了什么强身健体的灵丹了吗。”
“我吃什么灵丹,本公子一直这般强壮伟岸!”
洛亦云吐出嘴里的草根,撸起袖子展现一番自己健硕的肌肉,随后才反应过来,道:“你们俩到底哪来的,什么时候见过我?”
齐远瞩道:“在大商皇城啊!洛兄替我表舅刘木桥报仇而来,你还和徐兄一起去赴毒酒宴呢,你们俩可是过命之交啊。”
齐远瞩怕对方不信,解释道:“我现在的样子因为大商皇帝的法阵而苍老了几十年,徐兄的模样可没变,你看看他,没印象了吗?”
“大商?毒酒宴?过命之交?”
洛亦云皱着眉打量徐衍,上上下下看了半晌,他的表情越来越古怪,最后捧腹大笑。
“我知道了哈哈!那家伙去大商居然还多了个过命之交,哈哈哈哈!”
洛亦云一把搂住徐衍,怪笑道:“既然你们俩一起去赴宴,一定一起中了朽木之毒,那毒必须洗透才行,说说,你们是不是一起洗过了?”
事到如今,徐衍恍然大悟。
眼前的这个洛亦云才是真正的洛亦云,当初出现在大商的洛亦云是假的,顶了洛亦云的名字而已。
既然洛亦云知道那冒牌货去过大商,说明二者关系匪浅。
徐衍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一口咬定各洗各的,一人一个澡堂子,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相隔八十里,贴上清目符都看不着的那种。
洛亦云笑容古怪道:“是么,她回来的时候可气得不轻呐,一个人发了半个月的脾气,啧啧啧,我都不敢吱声。”
“洛兄莫非还有同胞兄弟。”徐衍笑呵呵的问道。
“同胞兄弟没有,倒是有个同胞的妹子,她叫洛亦雨,出门的时候不仅爱女扮男装,还喜欢冒充我的名号。”洛亦云挑了挑眉毛。
“是吗,那可太巧了,呵,呵呵呵。”徐衍的笑声变成了一个声调。
齐远瞩惊呼道:“原来大商的洛兄是女人!难怪看着那么阴柔呢,我就说男人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好看嘛,是吧徐哥。”
“是呀,呵,呵呵呵。”
徐衍保持着虚假而凝固着笑容,麻木的转向秦浒道:“秦管事,试药毁约需要赔偿多少灵石,方便的话我们想今天就走。”
“往哪走!来了就得呆满一年才行。”洛亦云坏笑道:“想走,门儿都没有哦,老秦呐,去把护岛大阵多开几道,再多派点弟子日夜巡逻,谁敢溜走腿先打折。”
徐衍道:“洛公子在外流连花丛,红颜无数,想必是个温柔公子,怎能落井下石呢。”
洛亦云摇头道:“因为你不是女人呀,本公子对男人没兴趣,怜香惜玉也得有香有玉才行,你有嘛,哦对了忘记告诉你,我那妹子小心眼,尤其见不得别人讨论她的身材,有次在水潭里洗澡发现一只青蛙瞪着她看,你猜后来那青蛙怎么样了?”
“呵,怎么样了。”
洛亦云挤眉弄眼一脸坏笑道:“被那家伙给煮熟后,挂在屋顶暴晒了半年,现在她的屋顶上还有那只青蛙干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