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濑名?”和濑名氏贞聊完后,今川氏元屏退了旁人,把目光投向濑名氏俊,“这几天来把我们的动向都如实汇报给我三哥和你外祖父了吗?”
“前面几天都有,今天还没有。”濑名氏俊同样小心地压低声音,非常不安地道,“殿下…大泽家的事情该如何处理?大泽家的堀江城身处敌后,若是被知晓已经跟随了我们,必然会招致灭顶之灾。”
“但如果不能给出足够的信息,你又该如何取信于人?”今川氏元反问了一句。
“但如果如实交代的话,大泽公子的家人就会面临危险了…在下怎么能为了救自己的家人,就将忠义之士的家人往火坑里推呢?在下不想让大泽公子也承受在下所承受的痛苦了。”濑名氏俊低下头去,非常诚恳地低声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此行事。”
“那你就装不知道此事吧,反正这件事情也算是最高机密。取信的话…”今川氏元犹豫了几下后,向濑名氏俊道,“你就告诉他们,此役我老师雪斋大师和母上尼御台都没来,骏河也一个兵的援军都没有。”
“此等军事机密岂可泄露?”濑名氏贞刚要开口打断,今川氏元却是灵机一动。
“我老师说,我三哥才华横溢,也最是容易傲慢轻敌。若让他知道我这里的真实情况,说不定会更加轻敌,这不是有利于我们破敌吗?这样的话,濑名既没撒谎,又可有利于我方,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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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远江国引马城天守阁。
“太原雪斋没来,寿桂尼没来,骏河一个兵没派,目前献上人质的也只有新野家。”今川良真读着濑名氏俊送来的情报。
“请殿下放心,这些与我们侦查所得一致,濑名氏俊想必是可靠。”饭尾乘连翻看着忍者送回的奏报,“从骏河到挂川的官道的确再无军队来往,而昨天我们的忍者还在蒲原城一带发现了太原雪斋的行踪。之前他提供的军事部署也详细而周密,虽然我们的忍者没办法进入挂川城核实,但是从高天神城、二俣城和社山城部队调动的情况来推算,显然也是无误。如果不是真实情报,他是不可能捏造得如此贴合的。”
“那孩子我从小看着的,温柔而重感情,优柔寡断,和冷血根本沾不上边。”堀越贞基对自己的外孙更是了如指掌,“看到母亲被扣,又收到母亲的手指,想必是坐不住的。”
“既然如此,就按照计划继续行事。”今川良真眼角闪过一抹凶光,“把敌人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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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五年(1536)4月9日上午,军事评定会议再次与挂川城天守阁内召开。和几天前相比,会议的气氛严肃了不少,因为目前的局面并没有想象中乐观。除了新野家和大泽家,再没有其他豪族和国人愿意送来人质了。
“拖延对我方不利,我们应该去进攻引马城。”松井贞宗一直是主动进攻的积极倡导者,“现在今川良真初来乍到,根基不稳,依靠的全是远江豪族的支持。只要我们大胜他一仗,那些支持者自然树倒猢狲散,远江也就可以平定了。但若是让他站稳脚跟,得以培植自己的势力,那就麻烦多了。”
“但是我方人数有限。”上一场蒲原之战是今川氏元的初阵,也是他所经历的唯一一次合战,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兵力优势的情况下对方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太原雪斋歼灭了,“还要主动进攻,恐怕不妥吧。”
“嘛,殿下啊,我们2500人,他们3000人,差距也没有多大,完全是可以一战的。”朝比奈泰能大大咧咧地开口道,“再说了,您是堂堂正牌家督来平叛的,结果被叛贼吓得躲在挂川城里不敢动弹,成何体统?之所以没有多少豪族愿意过来投效,可能也是见您主动示弱,所以才选择观望形势的吧。咱们作为平叛者自己都没底气进攻,凭什么叫其他人加入我们啊?”
“备中守说的是…”今川氏元沉吟了一下,但还是有些犹豫。朝比奈泰能盯着今川氏元的脸色看了一会儿,随后便打了声酒嗝,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今川氏元的身前,双手就往桌案上一撑,这无礼的态度可把大家给吓坏了,所幸随和的今川氏元没有生气,只是问道:“备中守这是何故?”
“在下可就直说啦,忠言逆耳,殿下听了勿怪。”朝比奈泰能扶着桌子,身体前倾着向今川氏元道,“殿下您几天是不是过得有些太安逸了点?待在这安全的坚城挂川城里,就忘记了乱世的凶恶和危险了吗?是不是感觉回到了寺里的日子,又可以每日悠闲自在地吟诗作对了?”
今川氏元被朝比奈泰能说得脸色一红——的确如此,他这几天却是有些懈怠了。
“看起来您还没完全弄明白现在的情况啊。估计您也是大胜一场,觉得内战已经是十拿九稳,才这么不思进取的吧。但在下和您说啊,眼下局面的危机程度,和您当日狼狈地进朝比奈家府邸求援时刻差不多啊。稍有不慎,今川家也好,您也好,都要面临灭顶之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