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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二(1 / 2)

 第3节二

涩泽薰跪坐在木头地板上,一个人孤零零地吃着晚餐。

短小的指头夹着筷子,把麦饭扒进口中。配菜只有两片腌黄萝卜。

在饭桌旁烛光的照耀下,薰稚嫩的脸庞从黑暗中浮现。

光阴似箭,薰被带来这座名为鹤木山楼的监狱后,转眼已过了四年的时间。

薰就快九岁了。

可是她却连自己现在身在何方都不晓得。

只知道自己是在山上没错,至于这里是当初久坂村所在的六甲山,抑或是其他的山脉就不得而知了。如果向教官问这种无关的问题,只会白白挨上一顿。所以关于身处何处的问题,薰决定不再多问。

久坂由纪这个名字自从抓来这里的那一天起,就被夺走了。

由纪被另外取了个名字,现在的她叫作涩泽薰。

一开始有人用这个名字来呼唤由纪时,她会装聋作哑,现在则是不排斥了。

为了实现更远大的目标,她决定抛弃一切微不足道的坚持。

薰将晚餐扫得干干净净一粒也不剩,伸出舌头舔掉黏在嘴角的麦饭后,向上扬起视线。

她被关在一处四周都是坚固铁栏杆的铁笼子里。

在这四面八方都遭到封锁的木头地板铁笼里,只有厕所、棉被,以及一张读书写字用的书桌。

薰已经不再又叫又闹地捶打铁栏杆,直到拳头破皮流血为止这是没有意义的行为。现在的她一改作风,以咬紧牙关来压抑满腔的怨恨,坐在书桌前仰赖烛光读书。她所读的是世界污染发生前所通用的国中公民课本。

课本的内容对现在的薰而言十分艰涩难懂。可是如果不在今晚看完它并且理解吸收,明天上讲课时免不了又要被教官用橡树的木棒痛打一顿。教官体罚时从不知何谓手下留情,倒楣的话甚至会被修理到那一整天都无法动弹。有好几十次背部和屁股被痛打得瘀青成蓝紫色,晚上只能趴着睡觉。

所以今晚只能拼了,以免明天又落得那样的下场。在幽暗的灯光下,薰边翻字典查看不懂的字边读。今晚肯定得熬到很晚才能睡了吧。

忍耐、忍耐。

薰用稚嫩的童声喃喃自语,这个用来承受煎熬的方法是舜教她的。想必他现在也在别座监牢,和自己一样喃喃念着这两个字苦读同一本书吧。而正是其他际遇相同的伙伴们支持着现在的薰。

不过,孤独痛苦的时间只有平日的五天。礼拜六日可以到牢外没有教官虎视眈眈的地方和其他伙伴大玩特玩。平日固然痛苦,可是周末的时光却非常快乐,又能加强跟其他两名伙伴的友谊。活着不是只有痛苦而已,薰总是用这句话为自己加油打气。

这晚,铁栏杆外头的钟摆式时钟的指针绕过晚上十一点时,薰才终于读完书,得以上床就寝。早已习惯一个人睡觉的薰,已经不会像初来乍到时那样每晚抓着棉被哭喊父母的名字了。

翌日清晨四点五十分,薰醒了。从床上一跃而起将棉被摺叠好后,薰正襟危坐地跪坐在木头地板上,静候教官的到来。

凌晨五点整,女教官从铁栏杆的缝隙递进了早餐和更换的衣物。薰迅速地把麦饭和蛋吞进肚子里,在铁笼里换上制服。那是姬路移民地正规兵的孩童版军服。上下半身皆换上纯白色厚质衣裤,腰部系好黑色皮带,最后再套上坚固的半长靴,穿过解锁的铁门离开牢笼。

薰一路跟在同样身穿姬路移民地军服的女性教官身后,行经山楼的回廊。四周尽是一片朝雾和颜色浓郁的山林。这条木制的回廊横亘在各座沿着山地起伏建造的山馆之间,低矮的扶手外可见云气低垂笼罩。遍布整片山地的杉木上头爬满了紫色的藤花,回廊里也弥漫着沾染了朝雾湿气的花冠芬芳。

两人走进了比其他山馆都要大上了一倍的建筑物。

爬上狭小昏暗的楼梯,打开杉木门,穿过绿色榻榻米的道场,接着又打开一扇杉木门来到了后书院。透过格子窗射入的晨曦,照着打磨得一尘不染的拼合本质地板。

眼前排了三张书桌,桌前早已有两名身穿纯白制服的背影。

早安。

薰打声招呼后,笼罩在清晨柔光下的两名少年转头回望。

他们分别是涩泽舜和涩泽武。

对现在的薰而言,他们两人是最要好、最珍贵的伙伴。薰在舜的隔壁坐下,伸长脖子看了武的脸。昨天被教官殴打造成的脸部瘀伤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疗伤的速度好快喔。

武用逞强的口吻回应薰:

不过是瘀青而已,用气一个晚上就能治好了。不要小看我。

我没小看你,这是在称赞你呀。

又没什么好高兴的。

武没好气不屑地说道。他从薰的面前别开了羞赧的脸,害臊得面红耳赤。藏在那头长发底下的目光,就十一岁大的小孩而言略显凶恶。武的体格乍看之下与十四、五岁的少年无异,他练就了一身看似柔韧且洗炼的肌肉。

舜在一旁担心地交互打量两名同伴,然后转头向薰询问:

你跟武吵架了?

我们没有吵架,可是武最近对我很冷淡。

薰不满地噘起了嘴巴。

舜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转过头面向武。

欸,我们三个不要吵架啦。都是好朋友嘛。好吗?

舜是一个非常文弱的少年。体格瘦弱,个子也不高,浑身散发出一股弱不禁风的气息,拥有一副雌雄莫辨的五官。只要把貌似柔顺的栗子色头发稍微留长些,下巴再圆润点,然后用毛巾遮住下ti的话,应该可以在不受怀疑的情况下光明正大地走进女澡堂吧。从某个角度来看,他是比薰还要更女孩子气的少年。

武还是把脸别到一旁不肯正眼看舜,以免被发现自己脸红。

我跟她没有吵架啦。

是吗?可是怎么感觉武的态度有点凶。

我就说没怎样了嘛!

站在三人面前的女教官向粗声粗气的武投以锐利冰冷的视线。

闲聊到此为止。今天我要确认大家对公民这门课的理解程度。首先是舜,雅典民主政治是什么样的政体,请你发表意见。

舜挺直了背,一面回忆昨晚熟读的内容,一面谨慎地回答问题:

是。古雅典奉行直接民主主义统治,由年满二十岁的成年男子组成名为公民大会的选举组织,拥有监督政务官与议会、决定预算、制订法律等权限。但公民大会充其量只算最高决议机关并非立法机关,实际操控雅典民主政治的是

舜几乎不曾在讲习挨打过。虽然年仅十岁,不过学习能力应该在一般高中生之上吧。他以犀利的表情回答完问题后,教官心满意足地点了头。

回答得非常好。那么,雅典民主政治面临了什么样的问题,最终又导致雅典什么样的下场呢?请薰你来告诉我们。

薰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思索答案作答。古雅典的章节是教科书一开始的部分,所以记忆有些暧昧。要是答错了可是会被体罚的。印象中书本上有提到,每个市民都能参加政治的结果,就是导致暴民政治的产生。好不容易结结巴巴地回答完问题,只见女教官点了一下头,却高举手中的橡木棒抽打了薰的手背。

啪。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无论挨过多少次毒打,会痛就是会痛。薰忍不住惨叫一声,五官全都纠在一起、伏下了脸。

女教官用手扶了扶眼镜的边框说道:

你没有回答到有关五百人议会的部分。议会和公民大会的背离也是雅典政体垮台的原因之一。要回答到这个部分才算合格。薰,你可是获得遴选的人喔?请你更用心读书,让自己对得起天子候补生之名。

薰抿唇强忍痛楚,向教官为自己的用功不足道歉。

女教官最后指名武,询问关于议会民主主义的成形过程及其内容。十一岁的武年纪在三个人当中属最年长,地位形同候补生的领导人。可是

我不知道。

出自武口中的那句话顿时令舜和薰绷紧了背。面色铁青的两张脸孔和睁大的四只眼晴,一同投向了武。

武一脸尴尬地说:

我昨晚头痛,没能念书。

女教官迈大步向武走去,举起橡木棒劈头就是一挥,痛打了他的脸烦。随着沉闷的声响,武的脸别向了一旁,力道之猛仿佛头都快被扭断似的。惩罚并未就此结束,二次、三次、四次,教官朝着武的脸颊、下巴、脖子挥下了无情的棒子。

在受到第五次的重击后,武倒了下来,鲜血从他受伤的口腔流出,将地板染上一片红。教官仍未罢手,朝着缩成一团、抱着头的武举起棒子。

舜和薰只是僵着身子,默默注视重要的同伴被狠狠痛打的模样。

无论谁遭到修理,都不许袒护他。

这是三人共同决定好的协议。

要是有人袒护,袒护的人也会受到连坐处罚。被袒护的人也会因丸自己连累同伴被打而心里受伤。所以如果真的是为对方好,这个时候只能忍耐。

要坐视武被痛打,比自己挨揍还要痛苦。薰闭上眼睛,拼命强忍快哭出来的冲动,在膝上紧握双拳,默默祈祷这痛苦的一刻能尽早结束。

天子候补生。

那是被幽禁在这鹤木山楼的三个小孩被冠上的身分。

所有候补生都被迫舍弃原先的姓名,另取了新的名字。和薰一样,舜跟武这两个名字也是在他们被抓来这里后才另外取的。所以薰不知道另外两人的本名,他们也没听说久坂由纪这个名字。

这三人全都以涩泽美歌子养子的名义登录户籍。当然这个决定无关本人的意志,是美歌子单方面的决定。美歌子自然不可能负起任何母亲的职责,候补生们也坚决不称呼美歌子为母亲,这是临时拼凑而成的荒唐家族。

候补生们被隔绝在这座山楼,被强迫过着没有自由、既孤独又严苛的生活。但这么做的目的并非逼迫他们发狂,他们的精神状态每天都有心理学专门的教官做精密检查,在濒临崩溃时会予以逐次修正。例如:让他们实际体验到锻炼的成果、给予自由活动的时间、褒奖学业的成绩等等,视情况做出适当的应对,使他们的人格得以保持正常不受到破坏。

教官们在这里负责培养的是候补生的坚毅精神,即使受到再严厉的挫折也能不屈不挠地面对压力的强韧的心。透过三个人同心协力对抗教官所施加的不合理压力,彼此之间的关系将会获得强化;而不愿屈服于藏身在教官背后的美歌子的情绪,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滋长。这也是美歌子的期望。在这里执教的教官责任就是鞭策候补生,把他们关进牢里,另一方面又得暗中关心候补生的心理状态,并且将其导往美歌子所期盼的方向就只是如此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我才不会向那种女人屈服呢。

等到上午的讲习结束,授课的女教官离开之后,武不甘示弱地如此说道。

他的脸颊肿成了蓝紫色。如果把制服脱掉,肯定全身爬满了颜色相同的瘀青吧。

我的练气愈来愈强了,所以那点程度的教训我完全不觉得痛。

武盘起腿坐在坐垫上,佯装无事吹起了口哨。

怎么可能不会觉得痛。薰低头看了还有几分麻痹的手背,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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