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显然没什么作用,吓傻了的红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老爷别走,老爷别走,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我怕,我怕——!”
“别怕,大食人不是我们唐人的对手!”薛景仙双臂抱住美妾,将其一点点推向床头,“别怕,有大人我在呢。来,你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耳朵。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也给你,谁敢靠近,你只管剁他。”
“大人别走,大人别走!”红莲显然是见识过大食兵马淫威的,死死拉住薛景仙的绊甲丝绦,就是不放。薛景仙又安慰了几句,心头便有些噪了,抬高嗓门,大声呵斥道:“放手!你再胡搅蛮缠,我就休了你。如果我战死了,你尽管投降便是!反正敌军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冲着你阿爷的面子上,也会放你一马!”
“不——!”红莲又怕又急,立刻嚎啕出声,“如果你死了,我就抹脖子。你上午刚说的,这是中原规矩!”
“胡说,我哪那么容易死掉!”薛景仙被哭的心中一疼,声音立刻又软了下来。“我是钦差,钦差你懂么。除非真的打了大败仗,否则谁也不敢让我受伤。乖乖地在这里等着,老爷我去捞功名去了!”
说罢,狠心不再听身后的哀哭,整了整衣袖,大步出帐。
一干被指派护送薛景仙从长安而来的亲卫们,此刻也吓得脸色煞白。拉着坐骑等在帐篷前,恨不得立刻就上马逃走。在此“危难”时刻,薛景仙怎肯便宜了他们。冲上前几步,指着两位伙长的鼻子骂道,“你们也算男人?听见按号角声就要尿裤子!莫说还有安西军的弟兄顶在前面,即便安西军真的抵挡不住了。大不了是一个死罢了,总好过阵前逃命,被官府捉了把脑袋挂在城墙上,辱没自家祖宗。呸,呸,安西军怎么可能会输。你们这些没卵蛋的,还不跟我一起去中军听候调遣!”
“还说我们呢,您脸色又好看到哪去了!”侍卫们小声嘀咕,心中虽然不服,却再不敢提逃走两个字。
骂完了长安城来的护卫,薛景仙自己的胆气又壮了不少。侧过头,冲着十几名在路上雇来的亲随喝道,“你们几个也别愣着,都把盔甲给我穿起来,咱们一起去给安西军擂鼓助威。打赢了仗,我手中的金子跟大伙平分。若是不幸输了,薛某身为四品钦差都不怕死,你们不过烂命一条,还有什么可惜了的!”
“我们本来就想去阵前长长见识的!”一众雇佣来的亲随挨了骂,也不着恼,笑呵呵地大声回应。“既然薛大人这里有金子分,我们就更不能走了。只是我等这三脚猫功夫,怕人家安西军看不上眼罢!”
“尽管跟在我身后。我如果有机会往前冲,你们跟着就是!”本着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的原则,薛景仙大声回应。“如果战后大伙侥幸不死,甭说几片金子,就是你们想分军功,薛某也厚着脸皮帮你们讨些回来!”
“多谢大人!”那些薛景仙在路上雇佣的汉子,多是些亡命的刀客。只要有钱赚,有好处捞,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畏惧。当即齐声道谢,咧着膀子跟在了薛景仙身后。
已经没太多时间啰嗦,薛景仙带领着随从,携裹着一众亲卫,快速冲向中军。还没等走到中军大帐,安西兵马已经开始整队。薛景仙骑在马背上四处瞭望了一下,瞅准了封常清的帅旗所在位置,策马凑了过去。
这是最稳妥的选择。除非安西军被打得全军覆没,否则,没人敢让敌人冲到封常清眼前。正当薛景仙为了自己的急智而得意间,耳畔又传来一阵号角,“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悠长低沉,与刚才报警的角声截然不同。他不由自主地将头扭向角声传来的方向,却看不见敌军具体规模,只见远处地平线上涌起了一股黑潮。铺天盖地,没边没沿。
黑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如同墨汁般,盖住了阳光,盖住了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将黑暗与冰冷灌满整个世界,令天地间所有一切,瞬间都失去了颜色。
天河,真的决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