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思!”赵怀旭第一个出言反对,“即便是有春暖花开可看,也没什么意思。风景这东西,越是人迹罕至所在,越是亮眼。如果过分雕琢的话,反而失去了本来韵味!”
周啸风微微一笑,偷偷向周围人使眼色,“是啊,咱们西出玉门之后,一抬眼,黄沙万里,风的痕迹毫不掩饰地留在沙子表面上。那才叫一个壮丽。还有碎叶热海,猛然间从万里黄沙中冒出来,同样是一眼望不到边。里边的水就像井水一样干净,鱼在哪地方游,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没错,曲江跟咱热海比,也的确是个小池子罢了!”另外一个安西镇的高级军官李文达心领神会,笑着帮腔。
“还有沙漠里的胡杨树,一根根就像铁打的般,沿着丝绸古道两侧,从玉门一直长到吐火罗!”提起西域,一众安西将领的话头就收不住,“三千年生,三千死,三千年而不倒!”
“那才是男儿们该待的地方!”
“这长安城的繁华,哪个不是靠咱们这些人用刀子打出来的!”
大漠、巨湖、孤城、日落、一棵棵剑指苍天的胡杨树,还有沿着丝绸古道纵马扬鞭的大唐男儿,这风景,光是想想,已经令王洵心里一片沸腾了。然而作为一个长安人,他不能任由几个军中将领把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给贬得一文不值。想了想,再度提出一个建议,“那就去看看白马寺吧。当年玄奘高僧翻译经文的地方,香火一直鼎盛得很。还有胜业坊,很多前来赶考的读书人都在那边扎堆儿。再不就去北里,也就是平康里,从下午到深夜都有好玩的东西,即便宵禁之后也不停歇。再不,就去东市,里边有个斗鸡场,小弟是股东之一。几位哥哥去了,保证可以玩得痛快!”
“不去!”“去过了”“没意思!”众军官们纷纷摇头,对王洵认为最拿得出手的那些东西,丝毫不感兴趣。猛然间,心中有灵光一闪,王洵想起了有人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大唐之盛,不仅仅在于兵戈之威,其文教之兴,也是周围所有蛮夷骑着汗血宝马都赶不上的。’用力一拍自己大腿,高声道,有了,“我想起几个去处,保证让几位哥哥去了后这辈子都不后悔。”
“说来听听!”众人闻声抬头,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王洵的傲气一下子就被激了起来,手按桌沿,长身站起,“几位哥哥莫非没听说过长安城里边有‘大小四绝’么?这八个人我不敢说都想办法让你们见到,可是去他们的场子里转转,或者是邀请其中一两个举杯小酌,应该还是力所能及的!”
“当真?”这下,几个军官的确被镇住了,抬起头,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绝无虚言!”抬头看看天边喷薄而出的春日,王洵年青的脸上刹那间充满了自信与骄傲。“不过,你们得给我一点时间去安排,那些人性子都傲得很,不是,不是”
谢飞烟的箜篌,胡阿蛮的腰肢,都不难见到,只要你荷包足够的鼓。其他,大四绝里边的李白还欠了雷万春一诗,打着雷万春的名义去请他,并且把高适和岑参一起叫上,估计李白不会拒绝。而小四绝中,自己肯定能请到的,就是白荇芷,通过她去找公孙大娘
想到白荇芷,王洵笑容禁不住僵了一下。忽然现,自己入军营之前,诸多事情一件比一件逼得紧,居然忘记了告知对方。而在军营里边这四个月,更是每天忙得连打呼噜的时间都没有,所以竟然没有写只言片语给她。
这也太对不住人了!他心里忍不住涌起了一股愧疚之感。旋即,这股子愧疚便被惊诧所取代。当初,自己可是一天不见她,就几乎魂不守舍的。怎么这四个多月里,很少想起她的笑容来?
“怎么了?牛皮吹大了吧,哈哈!”周啸风一直就没个正形,耸了耸肩膀,笑着数落。
“您还怕我说话不算数?”王洵迅收回不知道飞到哪里的心神,笑着回应。“我刚才不过是在盘算于哪里请客,才能安排下这么多人。你们放心好了,如果我请不到大小四绝中任何一个人,放假回来,你们找碴打我军棍好了。反正周大哥天天盯着,总不愁找到机会!”
“小子,你周大哥有那么不堪么?”周啸风笑着摇头。终是不敢相信王洵有那么大的颜面,能请到大小四绝中的任何一位与自己共饮。
王洵笑了笑,也不多说,只等着届时给众人一个惊喜。约好三日后正午在城里的临风楼聚会,他便跟大伙告了辞,收拾好行装向军营外走。
这顿早饭吃得实在有些耗时,眼看着日头就爬到树梢之上了。一边走着,王洵一边设想回到家后的情景。云姨见到自己这般模样,想必眼里会涌过一丝欣慰吧。小丫头紫萝呢,不知道她这些天瘦了没有?还有白荇芷,这多天没去捧她的场,也没派人送个信去,想必她会很着恼吧?万一她真的生气了,哄起来可是不容易。是给她再买个簪儿,还是抓紧时间把买下来的那个院子指给她看
正想着,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带着一丝颤抖,带着几分幽怨,“二郎,是二郎么?你终于肯出来了!”
“白姐姐?”王洵狐疑地抬起头。恰看见白荇芷带着小婢女萍儿,袅袅婷婷地站在军营门口的一棵柳树下。
春天又来了,几对燕子呢喃着从空中掠过,带起一片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