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酒,花下笑谈。
今日玄梦昔与雪儿在园中相叙甚欢。
雪儿一杯接住一杯,不多久她手中的酒壶中便空无一物了。雪儿面上红霞翩飞,与玄梦昔额上的那抹蔷薇印记相应成趣,在这一片洁白的冬日幻境之中格外地醒目。
“公主,你这额上的花钿画得真美,而且越画越美了!”雪儿拎着空空的酒壶晃晃悠悠地走到玄梦昔的身边凑近她说道,满口的酒气让玄梦昔不禁身子往后退了退。
不待玄梦昔接话,雪儿继续说道:“公主,我喜欢你近来用的这个颜色,比之前淡粉的颜色好看呀。改日能给雪儿也描一个么?”
“这……”玄梦昔不禁有些为难,她额上的蔷薇花印乃是当日在灵蝶谷中钦伏宸用灵蝶蚕蛹碎片炼制的颜料亲手所绘,玄梦昔自己又哪里画过什么花钿。但正如雪儿所言,这段日子颜色确实是越来越艳红了,而且每经一次月圆就加深一分。
雪儿说着,忽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中的酒壶也甩了出去。
玄梦昔伸手去打算搀雪儿一把,不料雪儿竟顺势窝在玄梦昔的腿旁说道:“公主你可知道,你是雪儿记事以来的陪伴着雪儿最久也是最亲近之人。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一个人在这冷冷清清的天虚殿中。帝君那老家伙也就每年天祭大典偶尔露下面,更别提陪我喝酒吃饭了。只有公主愿意这般陪着雪儿玩闹。”雪儿醉意醺醺地蹲在玄梦昔的脚边,没有要起身的打算,还把头靠在了玄梦昔的膝盖上,那样子就如同一个撒娇的孩子。
“公主,你以后就这般长住天虚殿陪伴雪儿好不好,雪儿保证一定尽心尽力的服侍公主,每日都给公主做各种好吃的,变着花样给公主找各种乐子。”这丫头是醉了,开始不停地说着胡话。平日里雪儿的话本就多,如今酒劲上头之后她的话变得更多了。
玄梦昔轻轻抚摸着雪儿头顶那圆鼓鼓的发髻,顺着她的话头接道:“雪儿丫头,我也想啊。可今日我是这天虚殿中的灵啸公主,但谁知日后我又会变成什么身份?这天虚殿终归不是我长久的住处,终有一天我还是要回到属于我地方去的。”
雪儿搂着玄梦昔的腿肚笃定地说道:“我不论公主你是雪飘飘还是雪飞飞,亦或是日后还会变成什么其他的名字和身份,你永远都是雪儿的好公主。只要你还愿意使唤雪儿,那么雪儿便永远都是你的小丫头。”
“雪儿……”听着雪儿的话,玄梦昔忽然有些感动。虽然雪儿已然是醉眼朦胧,但酒后吐真言,她此时能感受到雪儿说的虽是醉话,但却都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雪儿说玄梦昔是她记事以来陪伴她最久亦是与她最亲近之人,其实于玄梦昔而言,雪儿又何尝不是除了素姨以外陪伴玄梦昔最久最近之人。这宁静的曲云峰上,玄梦昔与钦伏宸之间几经波澜,关系忽远忽近。但她与雪儿之间却是越发亲近。如今的雪儿在玄梦昔的心中,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关紧要的小仙婢了。
玄梦昔低头望着趴在自己膝上的雪儿,此时她已带着浓浓的醉意渐渐睡去,那张天真稚嫩的脸上泛着酒劲运起的潮红。
虽说是满心感动,但玄梦昔终究没多说什么。她无法给雪儿什么许诺,以她的身份在这曲云峰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能待到何时玄梦昔自己都毫无把握。而且如今雪儿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如若这丫头知道她竟是魔族,恐怕也不敢像如今与她这般亲近吧。
“公主若是日后与伏宸帝子成了婚,便让他入赘到咱们灵啸来嘛!到时候你们二人一起在天虚殿住着,琴瑟合鸣,逍遥自在。反正他们天龙的帝子多,伏宸帝子也不是最得宠的,天龙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咱们灵啸的公主可是宝贝呢!”雪儿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却并不睁眼,接着又沉沉睡去。
玄梦昔被雪儿的这番话说得一愣,心中叹道:是啊,若是能与钦伏宸在这曲云峰上琴瑟合鸣不理世事,逍遥自在的多好。可能吗?
起身小心翼翼地将雪儿扶回了房内休息,玄梦昔将剩下的那壶梅子酒又温了温,独自在园中饮了起来。今日玄梦昔本是心中抑郁难解想要饮酒,加之雪儿的一番言辞更让玄梦昔心生惆怅,更想要借酒消愁。但玄梦昔自知酒量不济担心酒后又出什么乱子,故而一直在多加克制。如今雪儿已醉的不醒人事,这天虚殿中也并无外人,即便是这般独自饮醉了也是无妨。
梨花雪继续飘飞着,玄梦昔几杯暖酒下肚,顿时觉得这幻境竟是变得又真切了几分。
灵蝶谷中的那场初雪,她与钦伏宸踏雪入山,在那后山之中嬉戏打闹,雪花飞溅。那个时候,玄梦昔总以为她与钦伏宸之间只是一场玩闹,待离开灵蝶谷后大家便是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毫无关系。
而今偏偏是忘掉的人也痛,记得的人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