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抱着这样的想法,出了清堂茅舍之后,她一面差遣平儿去请焦顺,一面轻车熟路的去了梨香院左近的山亭,准备先在这焦顺初露狰狞的所在,对其晓以‘大义’一番。
约莫等了一刻钟,就见焦顺沿着台阶上得山来。
王熙凤忙起身相迎,笑吟吟的道:“平儿可曾跟你说了,如今这园子里已经没有赖家的耳目,只消咱们警醒些,一切照旧即可。”
“这是为何?”
焦顺挑眉道:“莫不是你做了些什么?”
王熙凤等的就是他这话,当下将自己趁机挑拨,在王夫人面前给赖大上眼药的事情说了,又得意洋洋道:“昨儿太太和老爷因此大吵了一架,今儿一早太太就让我把赖家的人全都赶出了大观园,显是我的法子起了效果。”
原来你才是罪魁祸首!
焦顺恍然大悟,怪道王夫人突然搞出李代桃僵的事情来,却原来是受了王熙凤的拱火,误以为丈夫暗中让赖大调查自己,羞愤之下,才回失去理智选择了变假为真。
却说王熙凤显摆完自己的谋略,原是等着焦顺奉上马屁,谁知他却面色复杂的望向了自己,全然没有半分赞叹的意思。
“怎么,难道我做的不对?!”
凤姐儿顿时恼了,一手叉住蛮腰,丹凤三角眼里泛出道道凶光。
“没……”
焦顺有气无力的敷衍道:“我就是一时找不着词儿,不知该夸你什么好了。”
“那你现在想出来没有?”
王熙凤微露贝齿,嗓音甜腻里透出三分森寒:“若说的不好,我可不依。”
焦顺不过是随口敷衍,可瞧王熙凤这架势,若不能让她满意,只怕就要扑过来手口并用了——若再平时倒也罢了,两人日久情深,倒也不用担心这凤辣子再下狠手。
可今儿却不成,他生怕被凤姐儿发现王夫人留下的痕迹,略一犹豫,便木着脸蹲低身子,抬手抚胸,然后双手比心,毫无感情的唱道:“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谢谢你、感谢有你,世界更美丽……”
那生无可恋的表情动作,配上生硬却甜美的唱词儿,直让王熙凤笑的花枝乱颤。
她捂着小腹千娇百媚的白了焦顺一眼,笑道:“这是什么什么曲儿,听着倒怪有意思的——后面呢,你怎么不往下唱了?”
焦顺两手一摊:“暂时就这两句。”
“那我不管!”
王熙凤往前凑了半步,拿葱白的指头在焦顺心窝上画着圈,嗲声道:“等晚上你把它唱全了,姑奶奶重重有赏。”
单只是那嗓音里的媚意,就盖过了焦顺唱腔百十倍不止。
若放在平时,焦顺多半就要以示尊重了。
但刚经历过女骑士的摧残,面对王熙凤的挑逗不能说是心如止水,只能说是毫无波澜。
“怎么,你厌了?!”
王熙凤见状立刻俏脸一沉,眉眼间的煞气比之方才足足拔高了好几层!
“怎么可能!”
焦顺急忙狡辩:“我是答应了家里,晚上……”
话说到半截,王熙凤原本搭在他胸膛上的小手,就掐无声息滑倒了腰间,掐住一块软肉冷笑道:“你不妨把话将清楚些,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你家里重要?”
焦顺只好改口,拍着胸脯道:“奶奶放心,我晚上就是爬也要爬进这园子里,找奶奶一慰相思之苦!”
王熙凤这才放开了他,丢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然后招呼着焦顺去亭子里落座。
焦顺揉着腰眼,边往亭子里走,边暗自盘算着晚上必要给这人菜瘾大的婆娘一个好看。
等两人紧挨着落了座,就见王熙凤面容一肃,正色道:“咱们先说正事儿——赖大那边儿,你到底打算怎么弄?”
这也叫先说正事儿?
焦顺暗地里翻了白眼,嘴里也肃然道:“赖大不是想给儿子求官儿么?何不让他家仿照我们家的旧例。”
“你是说……”
王熙凤眼前一亮,脱口道:“让他们夫妇也跟着脱籍?”
不过旋即她又把头摇的拨浪鼓仿佛:“不成,这也太便宜他们了!”
“自然不能白白便宜赖家!”
焦顺道:“我原想好了法子要坑他个狠的,不过二奶奶既已经造好了势,倒不如因势利导,咱们一里一外的使劲儿,逼的他家在荣国府待不下去,不得不主动掏银子自赎!”
“这个法子好!”
听到有好处可捞,王熙凤登时眉开眼笑:“赖家这些年也不知贪了府里多少银子,正要狠狠敲他一笔!”
顿了顿,又翘起脚来往焦顺腿上攀附,媚眼如丝的道:“这银子最好不惊动府里,咱们二一添作五就好。”
她这死要钱的脾性,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焦顺无奈的一摊手:“我倒是想呢,可这银子你能拿,我却不敢收——先不说赖家会不会反咬一口,到时候等赖尚荣做了官儿,我也不好辖制他不是?”
“你还真想给他个官儿做?”
“工学院的地址早定下来了,准备用前几年坏事的老义忠亲王的别苑改建,偏户部一直拖着不肯调拨银子。”焦顺道:“我的意思是,让赖家主动认捐一笔银子给工学,只要开了这个头,再找皇商们摊派也就师出有名了。”
说着,再次摊手:“既要拿他抛砖引玉,顺带吸引文官们的注意力,总不能一点儿好处也不给——真要是那样,可就是逼着他们狗急跳墙了。”
王熙凤想了想,若是事情真成了,赖尚荣就等同是读书人里的反叛——他那举人虽是花钱弄的,但到底也算是科举体制内的一员。
届时赖尚荣想要安安稳稳当官儿,怕就只能铁了心做焦顺的门下走狗了。
于是这才点头道:“那就便宜他了!”
说着,又撇嘴斜视焦顺:“人家做官儿都是往家里捞,你倒好,到手的银子生生往公家送!”
“我眼下又不缺银子使。”
焦顺无所谓道:“再说了,权财权财,权在前钱在后,等我在朝中彻底站稳了脚……”
他这里才刚起了个头,王熙凤便不耐烦的长身而起:“谁耐烦听你说这个?走了,跟我去清堂茅舍。”
“清、清堂茅舍?”
焦顺闻言一愣,缓缓跟着起身,心虚的打探:“去清堂茅舍做什么?”
“去哪儿还能做什么?”
王熙凤横了他一眼:“自然是太太有要紧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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