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正恨王熙凤不死,听了这话立刻叉腰啐道:“呸我的衣裳就是烧了扔了,也不给她们用!她明是大房的人,偏在咱们这里腆着脸楞充主子,一天家吆五喝六的……”
“姨娘!”
贾探春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当即冷着脸改了称呼:“这大正月又闹什么?二嫂子毕竟是主子,便得罪你了,也不该这般……”
“呦,合辙她把我当奴才看,连你也把我当奴才了?”
赵姨娘将胸脯一挺,斜着肩膀嗤鼻道:“别忘了,你到底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是太太的种!”
贾探春正因是庶出才处处要强,故此最忌讳这些言语,当下蹿将起来,转头就往外走。
赵姨娘这时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忙抢上前拦住了女儿的去路,急道:“你跑什么,如今有一件顶要紧的事情,咱们需得好生谋划谋划!”
贾探春虽站住了脚,却对母亲的话不以为然:“姨娘能有什么顶要紧的事?”
好在赵姨娘也早就习惯了女儿的态度,当下拉着她重新坐回床上,把方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又道:“先是太太有意要把宝姑娘许他,如今连史家也动了心,足见他如今的行市——要依着我,这宝货万不能便宜了外人!”
贾探春听出母亲话里的意思,不由得沉默起来。
当初焦顺刚被特旨超拔到工部为官时,赵姨娘其实就动过这个心思。
但那时探春只当焦顺是个走了狗屎运的普通人,即便侥幸做了官儿,也不过是滥竽充数罢了。
何况依照当时的舆论,焦顺配迎春都被当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探春自觉品貌才学都在二姐姐之上,又怎肯自跌身价去俯就那焦顺?
故此她当时对赵姨娘的提议完全不屑一顾。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眼下焦顺非但在工部站稳了脚跟,甚至还大放异彩,短短一年时间就凭借过人的功绩升任要职,成了京城里有名的能吏。
而原本配迎春都高攀不上的行情,到如今竟能堂而皇之的和宝姐姐,乃至于云妹妹摆在一起谈论婚嫁!
这两个论身份论品貌论才情,也并不在自家之下……
荣府三春若论品貌见识,贾探春绝对是上上之选,可与此同时,她的好胜心和功利心也是三人当中最强烈的一个。
权衡利弊之后,她含糊道:“母亲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他都未必知道我是哪个,又怎会主动上门提亲?”
“所以说啊!”
赵姨娘又凑近了些,兴冲冲的道:“在咱们府里,你是最出挑的一个,他又不知史家已经动了结亲的心思,且寻个由头与他亲近亲近,把你的美貌才学显一显,还怕他不动心?”
“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
不想贾探春就变了脸色,她原以为母亲有什么妙计,谁知竟是让她去出卖色相!
这等事情她如何肯做?
当下甩脸子道:“让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和外男亲近,也亏姨娘想的出来!”
“你这丫头!”
赵姨娘见她不肯,登时也急了:“那焦顺如今就已经了不得了,日后还不知能做出什么来,况老爷如今正倚重他,他若肯拉扯你兄弟……”
“呸!”
贾探春起身狠啐了一口,怒道:“说一千道一万,姨娘原来还是为了环哥儿!要去姨娘自己去,我断做不出这等没皮没脸的事情!”
说着,也不管母亲如何阻拦,径自夺门而出。
赵姨娘追着喊了几句,见她不理不睬的消失在院门外,只得跺脚回了家中继续生闷气。
想到自己这明明也是为了女儿的未来着想,偏就她说成是没皮没脸,一时忍不住哭天抹泪。
偏这时打外面又进来一人,却是贾政打发彩霞来取外出的衣裳,见赵姨娘正在屋里哭鼻子,忙上前追问缘由。
这彩霞虽是王夫人的丫鬟,暗地里实则受到赵姨娘拉拢,只等着日后做贾环的姨娘,故此赵姨娘也没瞒着她,把自己苦心筹谋想为女儿、儿子谋个前程臂助,谁知探春非但不领情,反辱骂自己的事情说了。
“姨娘不必伤心。”
彩霞听完之后,就劝道:“姑娘后来虽恼了,可先前那话里的意思,却明显并不反对这门亲事。”
“这死丫头,跟我还藏着掖着的!”
赵姨娘经她一提醒,也终于醒悟过来,于是又没口子的埋怨探春口是心非。
彩霞听她半天没句正经的,只得又提醒道:“依我看,这事儿必须要快,若不然等史家把事情挑破,只怕就来不及了。”
“对对对!”
赵姨娘一听又着了急,忙拉着彩霞道:“好姑娘,我知道你一向是个有主见的,快给我出个主意吧!”
因事关贾环,彩霞倒也没推辞,沉吟半晌方道:“姑娘方才那话虽然难听,可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后日薛姑娘要在园子里过生日,我听说那呆霸王专程使人请了焦大爷,要当面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咱们不妨趁机当面试探试探,问他可想和这府里结亲——这是多少人上赶着的事儿,何况咱们三姑娘品貌又出挑,我就不信他不动心!”
赵姨娘闻言大喜,忙翻出十几两散碎银子,一股脑塞给了彩霞,连道:“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这事儿我可就仰仗你了,该怎么安排,当面说些什么,你说了我照做就是!”
彩霞却不肯接,毅然道:“姨娘这是做什么,我为的不可不是这些。”
赵姨娘忙道“是了是了,往后环哥儿要对你不好,我先揭了他的皮!”
彩霞这才羞喜的笑了,二人又好生计议了一番,只等着宝钗生日当天就要来个虎口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