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邢岫烟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p>
与之相比，若托身焦家，虽是给人做妾，但焦顺再怎么说也是前途无量的年轻才俊。</p>
况他如今尚未娶妻，进门若能诞下长子，境遇未必就会差到那里去。</p>
这一番斟酌，邢岫烟心中不自觉的就偏向了后者。</p>
然而但这等事情，却不是立刻就能拿定主意的，更不是她一个女儿家就能做主的。</p>
当下收束了心神，匆匆领着司棋回到家中。</p>
结果刚进院门，就被团团乱转的父母左右围住。</p>
面对父母希冀的目光，邢岫烟无奈的叹了口气：“姑母不曾想出法子，我在路上倒得了个主意。”</p>
“是什么主意？！”</p>
一句话闹的邢忠心下大起大落，急忙催问：“你倒是快说啊！”</p>
等邢岫烟把司棋的话复述了一遍，邢忠夫妻四目相对，一时却都没了言语。</p>
若非是逼急了，这两个办法他们一个都不想选！</p>
不管是嫁做商人妇，还是去给焦顺做妾，无疑都是在拿女儿后半生的幸福抵债。</p>
沉默良久之后。</p>
邢妻主动拉着丈夫进了屋里，压着嗓子问：“当家的，你怎么看？”</p>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p>
邢忠叹息一声，忖量着道：“虽时间紧迫了些，但咱们只要用心，也未必就寻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家。”</p>
说是这么说，他却显然没多少底气。</p>
不过很明显的是，他偏向于将女儿嫁给商贾的，毕竟再这么说那毕竟也是正妻，论起来不至于太丢脸。</p>
“这急切间，上哪寻合适的去？”</p>
然而邢妻却不这么看，还立刻指出了丈夫话里的破绽：“再说了，真就有个年龄相貌都配得上岫烟的，又肯出这么些银子，他上那寻不见一桩好姻缘？这偏偏选中了咱家，背地里还不知图些什么呢！”</p>
邢忠一瞪眼，没好气道：“那按照你的意思，难道真要让岫烟去给焦顺做妾不成？！”</p>
随即又咬牙道：“我妹妹是荣国府的太太，我女儿却给个奴才出身的小子做妾，这说出去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往后咱们家还怎么在京城里厮混？！”</p>
他越说越恼，却是忘了要压住嗓音。</p>
外面邢岫烟听了，禁不住心生凄苦，自己一心替父亲弥补，谁知父亲最在乎的却是颜面问题。</p>
“你嚷个什么。”</p>
屋里邢妻忙示意丈夫收声，冷着脸质问：“老爷只顾颜面，却不想想事后怎么收场？”</p>
“什么怎么收场？”</p>
“对方急着跟咱们家结亲，多半是冲着荣国府来的，等成亲后人家自是要回本的——可你那妹夫又岂是好相与的？只怕他不谋算咱们就是老天爷保佑了！”</p>
“到时候亲家非但得不着好处，保不齐还要吃些苦头，到时候必要迁怒到岫烟头上，你难道就忍心看女儿落得如此下场？”</p>
邢忠听妻子这一番剖析，也觉着女儿真要坐地招亲，多半只会悲剧收场。</p>
可让女儿给人做妾——尤其还是给焦顺做妾，他又实在心有不甘。</p>
越想越心烦，邢忠干脆起身挑帘子出来，直接问起了女儿的心意：“丫头，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这事儿你怎么看？”</p>
司棋紧张的扯了扯邢岫烟的衣角，示意她千万想好了再说。</p>
然而邢岫烟略一迟疑，却还是不想让父亲为难，只乖巧道：“女儿都使得，您和母亲做主就是。”</p>
邢忠脸色一苦，看看身旁的妻子，心下依旧是拿不定主意。</p>
最后他一咬牙一跺脚，干脆道：“走，咱们去问一问你姑母，看她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p>
他虽是一家之主，却反倒是这家里最没主见的，如今既不想听妻子的，又没能从女儿嘴里获得答案，于是干脆把决定权交到了妹妹手上。</p>
而听他这么说，邢岫烟母女却都有些黯然。</p>
邢忠在乎自己的颜面，邢氏难道就不在乎了？</p>
且毕竟隔了一层，只怕更……</p>
…………</p>
“断不能把她嫁给别有用心之徒！”</p>
结果却大大出乎母女二人意料，邢忠刚把事情说清楚，邢氏便毫不犹豫的道：“脸面固然重要，可哥哥膝下就只这一个女儿，死要面子给谁看？！”</p>
别说是母女两个，连邢忠也没想到妹妹会这么说——他提出让妹妹拿主意，其实也是认定了邢氏会顾忌颜面，谁成想竟是这般结果。</p>
见哥哥一家三口都楞在当场，邢氏心下暗笑，嘴里却叹气道：“也是你们来的晚了些，没瞧见那姓孙的当初是如何堵门骂街的。”</p>
说着把孙绍祖主动登门，又是帮着给丫鬟出殡，又是花大价钱托请贾赦说项，结果反被贾赦坑害的事情，添油加醋的道了出来。</p>
最后总结道：“老爷贪了那孙绍祖的好处，非但不肯帮他办事，反倒想把他的贬到云南去，也亏姓孙的烈性，堵门闹了起来，否则就只能吃个哑巴亏了。”</p>
“一旦闹到这等地步，若岫烟的婆家是个烈性的，只怕咱们家更要没脸；若他家是个怯懦的，自然只能迁怒到岫烟头上——这十成里倒有九成九要坏事，哥哥若只顾着眼前，往后只怕面子里子都要丢了！”</p>
听了这番言语，邢忠也不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p>
他自认已经看破了贾赦的嘴脸，却那曾想到这恩候老爷压根没有底线，连这等恩将仇报的事情都能做出来。</p>
可真要让女儿给焦顺做妾……</p>
邢忠犹疑着道：“咱们到时仔细甄别甄别，也未必就没有好人家了。”</p>
邢氏见他竟还不肯乖乖就范，一时倒恼了，冷笑道：“哥哥只道是妻妾有别，却不知同样是做小，那有权有势人家里的妾，却比商贾家的大妇还要尊贵些！”</p>
“就说我们府上吧，那赵姨娘的哥哥虽是个不成器的，可在外面谁不尊他一声舅爷？莫说是寻常商人，便六品知县也要礼让他三分！”</p>
“那焦顺生财的手段你是亲眼见了的，在工部又屡屡立功得了圣眷，满京城都未必有几个比他升官快的！再过十年，你个商人妇若没有旁的背景，想求见他的小妾，只怕都要层层打典才行！”</p>
说到这里，邢氏干脆一锤定音：“事情就这么定了，焦顺那边儿我自让人去说合，你们只安心在家候着就是！”</p>
听她说的决绝，邢忠苦着脸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敢反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