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星期五,在西方的世界里,是一个不吉利的日子。我们正在上计量经济学。我和同桌阿美昏昏欲睡,看着满纸的数学推算,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内心烦躁。
“为什么要叫经济学呢?明明就是数学。”阿美忿忿地抱怨。
我抿唇轻笑,我们大都是文科生考进来的,对数学有着本能的厌恶。可是经济学的理论需要数学的知识来论证,经济学家大部分出身数学专业。所以,经济学里面,有大量的数学推导公式。
我们甚至看都看不懂。
电话嗡嗡地响,我一看,哀叹一声,是贾杜康。“干嘛?”我把头埋在桌子下面,压低声音,没有好气地低吼。
“救命啊曼陀,老地方,速度!”他那边的声音同样低哑,却喊得急凑。
我挂断手机,悄悄地收拾东西,准备开溜。阿美一把逮住我:“光明正大地开溜?你太不把天字号放在眼里了。”
学校每到期末考试的时候,学生们就各展身手,大显神通,各人有各人的夹抄本领。有问题就有对策,长期抗战,每个院系都培养了一批抓抄的老师。我们院有四个比较出名,大家称之为四大名捕,分为天地玄黄四字号。我们这位计量经济学老师,就是让我们闻声丧胆的四大名捕之首,天字号。
我拍开她的手:“人命关天的事情。点名记得帮我答一下哦。”
“想得美!你告诉我你去哪儿,我就帮你答。”她威胁我。
“约会。”我凑在她耳边说。弯腰驼背,我蹑手蹑脚地离开座位,趁天字号低头看教案的一刹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教室的后门,溜了出来。
当我路过教室前门口时,依稀听到天字号在说:“…我们点一下名…”
心里记恨贾杜康.
他所说的那个“老地方”,是我们学校的先肃楼楼顶。先肃楼在我们学校是有名气的,不仅仅是因为它是全校最高的楼——四十四层,还因为它有一个地下室,那里,是我们学校的小吃一条街。全国各地的小吃应有尽有,想想都流口水。
这几天天气不好,一直下雨,地面被浸透了,透着湿冷的寒意。今天没有下雨,但是乌云蔽天,暮野四合的,也叫人压抑。我右眼跳个不停,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心里忡忡不安。
坐电梯到四十四层楼顶,数分钟的事情。今天不是周末,也没有温暖的阳光,楼顶嬉戏的鸳鸯不多,只有一对。所以我不用寻找就看到了贾杜康。
他和一个女生抱在一起,那个女生背对着我,我只看到她一头如海藻浓密的长发微鬈在肩头。上身穿一件明黄色的外套,下着淡粉色西裤,然后是明黄色的细尖高跟鞋。
这样夸张的色彩,应该是一美女。
她推开贾杜康,又哭又吼,在责怪着什么。贾杜康就低下头,不语。
这样的戏码我差不多每隔两个月就要客串一次。所以对女主的台词,耳濡目染了一些,无非是: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爱你,你不要离开我;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我哪里不好,我改还不行吗等等。不知道今天这位女主是用哪种语气在责备贾杜康,强悍的还是柔弱的。
活动活动手关节,我步步生花地走了过去。
拽住贾杜康的衣领,狠狠一巴掌。我每次都很卖力。为求效果真实,下手又狠又辣,震得自己手掌都麻了。他脸上立马出现五条指痕。
“曼…曼陀…”他错愕地看着我,眼神又惊又惧,又羞又愧。他是天生的好演员,这样的巴掌他已经挨了十几回了,可是回回都像是第一次。
“贾杜康,你这王八蛋,你不是说你回家了吗?原来躲在这里泡妞,你对得起我么?”指着他,我声泪俱下。这些年在他的熏陶下,我的演技也是一日千里。若奥斯卡设有业余最佳男女主演,我和他肯定实至名归。
“曼陀…曼陀,你听我解释啊,事情不是想的那样的。”他拉住我的手,替我擦泪,急急地辩解。台词都是跟三年前一模一样,一成不变,都快跟不上时代发展了。又俗又老套,我偷偷翻了个白眼。
“不用解释了,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你就是一个骗子。”我掩面而泣,悲恸不已。我的眼泪已经做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哭功练得炉火纯青。
天比刚才更阴了,没有一丝光线,站在眼前的人的面目都像是要模糊起来。我脸上感觉有几滴雨飘来,心想今天要狠点,争取早点收工,被雨淋湿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季节的雨,挺寒冷的。
“曼陀,你…你别哭啊,你哭我会难过的。”他把我抱在怀里,柔声安慰。没有一点遗落,一切按以前排练好的来。我和贾杜康既是编剧又是导演又是主演,真是身兼数职。最难得的是每一职都做得这样尽善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