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手上沾了你的血,你让我于心何安。”徐多艺拍着胸口道。</p>
听到这话,瞿恩脸上方才露出几分歉意,道:“那只有辛苦你了。”</p>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残忍的一面。”徐多艺移开了视线,嗤笑道。</p>
“好了立仁,接下来便公事公办吧,千万别让人看出什么破绽来。”瞿恩叮嘱道,这般境况之下二人间也没有什么绝密情报可以传递了,他只愿心怀理想,从容赴死。</p>
“没问题,瞿教官。”徐多艺面色一变,宛若寒冰。</p>
瞿恩本身则不用任何伪装,好似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这么儒雅从容,脸上也总是挂着那抹和煦的笑容,宛若圣人。</p>
范希亮回来了,酒菜已经备好。</p>
三人入席,席间徐多艺按照流程对瞿恩进行招降,两人合力演了一出精彩的对手戏,结局却是早便注定。</p>
徐多艺不是没想过让瞿恩诈降,但是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一开始说登个声明就行,后面肯定要得寸进尺,直至把他变成真正的叛徒。</p>
老蒋又不是傻瓜,糊弄不了的。</p>
更何况瞿恩这等圣人般超脱的人物,又怎么可能以此等方法苟且偷生呢,他更想带着自己光辉的理想慷慨就义。</p>
别无他法的徐多艺和范希亮只能将把情况报告给了老蒋,并提出希望将瞿恩转回金陵关押,试图保住瞿恩的性命。</p>
然而老蒋的回电却让两人绝望:“不必押来南京,予瞿犯黄埔礼遇,就地枪决。”</p>
“黄埔礼遇。”徐多艺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诡笑,终究是保不住瞿恩的性命啊。</p>
“我能理解。既然将出同门,我第十二师的所有黄埔毕业生,无论期别,不论官大官小,都来为瞿恩教官送行。一日为师,终身之恩,我范希亮可不愿让人戳我的脊梁骨……”范希亮动情道。</p>
“就这么办吧。”徐多艺闭眼叹气道。</p>
行刑那天,瞿恩在徐多艺和范希亮的陪同下,带上镣铐走出房门。</p>
院子里排列了二十多名军官,在一声口令下,“刷!”的全体立正。</p>
为首的军官走过来向瞿恩敬礼:“报告瞿恩老师!第十二师黄埔校友,集合完毕!”</p>
瞿恩看向徐多艺和范希亮:“何必这么兴师动众?”</p>
“报告老师,我们今天在此集合,是要向您做最后告别。主义可以不同,但黄埔只有一所,请接受我们的致敬!”范希亮严肃地说。</p>
“还盛情难却呢!”瞿恩笑了。</p>
“瞿教官,我们没有向下布置,只是发了通知,自愿前来,结果他们都来了,有几个还听过您的课。”徐多艺道,瞿恩的威信确实高的可怕,怪不得老蒋不敢留他。</p>
“是吗,你们谁听过我的课?”瞿恩大声地问。</p>
队列中有四五个人举起手,瞿恩用温和眼光看向大家。</p>
“全体都有!向瞿恩老师,敬礼!”范希亮声嘶力竭地发布口令。</p>
在场所有黄埔同人,向瞿恩行军礼注目。</p>
瞿恩回以军礼,此时的他仿佛又变成了当年在黄埔时的那个瞿教官。</p>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瞿恩还在为这帮黄埔的军官们上课,告诉他们老蒋救不了中国。</p>
发表完慷慨激昂的演讲,瞿恩缓步走过队列,轻轻地吟唱着《国际歌》:</p>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p>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p>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p>
要为真理而斗争……”</p>
“砰!”的一声枪响,瞿恩含笑缓缓倒下。</p>
范希亮手中的枪口冒着烟,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的双眼滚落而下。</p>
按照“黄埔礼遇”,是要最亲近的人结束这一枪。</p>
不知道徐多艺和瞿恩真正关系的范希亮认为,在他和杨立仁之间,自己同瞿恩最亲近……</p>
对此,徐多艺当然不会拒绝,他决不允许自己手上真的沾上瞿恩的鲜血。</p>
当范希亮接过枪的时候,徐多艺便已转身,不忍再看。</p>
枪响的瞬间,徐多艺努力闭紧双眼,却还是有一行清泪缓缓流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