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笋这么说并非是和武元甲大将的原配夫人阮氏光泰(胡志明第二任妻子阮氏明开的妹妹)有什么私情,而是因为对方曾救过他的性命。在黎笋早年因为从事反法独立运动而被法国殖民当局逮捕之时,有一囚犯曾扔给黎笋一张小指条,纸条上写有外面将很快的发生南圻暴动。但那张小纸条掉到了外面被一个法军官捡到了。黎笋知道法国人会枪毙任何与南圻起义有关的人士,于是请武夫人帮忙疏通那法军官以拿回那张小纸条。在武夫人的巧妙帮助下,纸条拿回来了,黎笋才侥幸得救。
虽然这件事情并非是武元甲的功劳,但是终究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丈夫。自1974年以来,武元甲一再在党内公开对黎笋的施政纲提出非议甚至挑战,但黎笋却始终没有利用自己的权威令其“彻底消失”,除了忌惮这位百战将军在越南人民军中的威望。念及旧情或许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吧!
事实上在1972年武元甲在越南人民军中的地位便已经岌岌可危了。随着1969年胡志明的逝世,武元甲已经失去了越南中央政治局普遍的信任和支持。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尽早结束越南战争。这位已经为了越南民族的独立和统一事业鏖战了30年的老将过于乐观的估计了形式。在1972年3月发动的规模空前的广治战役。
在这次被美丽国方面称为“复活节攻势”的全面进攻之中,北越人民军动员了14个师和26个独立团,共计12.5万人在数以百计的苏制坦克和火炮的支援下从三个方向越过临时停火线,向尼克松提出“越南战争越南化”之后被推到一线的南越政府军发动进攻。在武元甲眼中这本应是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大进军,但他却忽视了在24000名美军顾问的指导下,南越军队最擅长的是机动防御作战,即以防御工事和坚固的支撑点构成的组防御网,抵消了北越军队在士气上的优势;以直升机和机动车辆带来的机动性优势来弥补在数量上的差距;以空中打击、装甲兵和炮兵的火力优势而不是用更强的步兵战斗力来杀伤对方的有生力量。
最终在B—52型战略轰炸机的地毯式轰炸面前,北越的全线进攻所换来的只是空前庞大的伤亡以及微不足道的战果。作为这次进攻计划的制定者,武元甲被实际上解除了军事指挥权,由他长期以来的助手文进勇上将接替。但实际上无论是1968年“春节攻势”还是1972年的广治战役,文进勇都是武元甲在人民军中最为积极的支持者,而在1972年广治战役中,文进勇更是主战场—广治省方向的实际战场指挥官。
而关于文进勇在这次代价高昂的进攻之中所负有的责任,北越方面却采取了完全不同的口径:“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以后,广治全省获得解放。南越军队的抵抗土崩瓦解,它的实力和士气通过这次战役遭到严重打击。广治的失陷,促使美丽国再次动摇了对南越军队独立作战能力的期望,它开始对自己越南战争所谓“越南化”图谋持悲观态度。美丽国的“越南化”政策彻底失败。在人民军的强大打击下,巴黎会谈恢复了。几个月以后,基辛格和北越代表黎德寿终于草签了《关于在越南结束战争、恢复和平的协定》,而随着1973年巴黎协议的签订,美帝国主义开始狼狈撤离我们这个国家。”
就在武元甲黯然交出军权的同时,文进勇晋升大将军衔。随后更指挥着北越人民军轻松完成了统一全国的最后一击—胡志明战役。据说当北越人民军的坦克冲进西贡之时,对局势持谨慎乐观的文进勇,甚至也对这突如其来的胜利难以置信。显然出现这样的局面,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北越政治局内部已经不希望武元甲通过战功获得更大的权力,他们必须扶植另一颗“将星”来予以遏止。
因此1972年成为黎笋和武元甲两人关系的分水岭。在此后的岁月里两人之间摩擦不断。出于的一贯立场和越南的对外战略,武元甲对苏联一直很警觉,更对黎笋完全倒向苏联一直颇有微词。而1978年,当越南华侨开始受到不公正待遇、遭到全面驱逐之时,武元甲表现出了强烈的愤慨,甚至公开指责黎笋。
但是作为一个越南革命的前驱和元勋,武元甲依旧对自己的国家命运报有深切的担忧。当1978年后,中越两国分歧越来越大,一场危机就在眼前,武元甲提出要“和中国同志缓和矛盾”,再次遭到黎笋的批评,武元甲大将因此也被暂停行使国防部长职务,由文进勇大将dai理。
但是正是这位后来在回忆录里大肆鼓吹自己军事才能的文进勇大将,在中国发起对越自卫反击战之初,错误的估计了中国方向的主攻方向,将越南人民军的布防重点集中于同登到谅山一线。最终导致老街、高平战区被中国人民解放军装甲集群轻松突破,一举全歼越南人民军第346师。而这正两次前往苏联,在红军总参谋部军事学院进修学习的文进勇自称所精通的“大纵深作战”理论。
文进勇的无能,曾一度令黎笋将目光重新投回到老战友武元甲的身上。但是对方却一再在很公开的场合说越南在柬埔寨“前途不光明”。这多少令在中越边境和柬埔寨两条战线都接连受挫的黎笋有如芒刺在背。最终黎笋一怒之下将武元甲踢出了政治局,只保留了其副总理的空头衔。
从亲密无间的革命同志,到今天反目成仇几近路人。在权力的魔杖之下,所谓的友谊是何等的脆弱。此刻再面对已经垂老的老友,同样已不再年轻的黎笋不免有些唏嘘。“三哥,今天找我来应该有什么事情吧?”最终还是武元甲率先打破了沉默。“也没什么!苏联终于对中国修正主义当权派宣战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虽然此刻迷茫的黎笋渴望听取老友的意见,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保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态。
“修正主义!呵呵,这顶帽子还真是谁都能戴啊!我想克利夫达总顾问一定是建议我们利用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全力北上吧!”与孤高的黎笋相比,已经在政治上几乎死亡的武元甲倒是显得异常的豁达。“倒也没有这么说!”尽管武元甲的预计与现实出入不大,但是黎笋还是选择了否认。
“相信莫斯科应该很快便会提出相关的计划吧!当然他们还会作出承诺:当中国修正主义当权派被推翻之后,苏联政府将要求新组建的北京政府重新考虑中越边境的划分问题。”不过武元甲并不在意,继续微笑着说道。“这些你怎么会知道!”对于对方的步步进逼,黎笋多少有些不满的大声回答道。
“俄国人向来喜欢割别人的肉,卖自己的好!流我们的血,成就他们自己的霸业。你我都和他们打了大半辈子交道了。这并不难猜!”武元甲一边说着一边端起放在面前的茶杯。“或许莫斯科是站在他们自己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但是他们对于我们的支援却是实实在在的啊!不象中国人……。”凭心而论黎笋不是一个天生的**派,也不是莫斯科手中的扯线木偶。只是作为一个越南人,他无法理解作为越南独立运动的支持者—中国政府为什么在1954年的日内瓦会议上出卖越南,甚至“强迫”越南签署和平协议,与法国分界治国。更无法理解自己一次次前往中国拜见**时,对方一再要求自己对南越“徐而图之”的政策。
公正地说,黎笋并不是一个只会钻营的野心家。自早年从一名铁路工人成为一名坚定的**者,黎笋为革命献出太多。特别是在1946年12月,印度支那再次发生战争之时,他所主持的越南南方局工作,显示了他卓越的领导才能与坚强的个性。
但也正是因为他的眼中充斥着所谓越南南方人民向往独立、统一的热情蒙蔽了他的双眼,使他无法看到日尔瓦和谈之时,越南虽然在军事上占优,但越南的几个根据地零散分布,没有连成一整块,而法国还是占据了河内海防等大城市。以零散的根据地换取带有大城市、并连成整块的整个越南北部,对越南来说并不吃亏。况且周恩来在连续8次与胡志明会晤,最终说服对方接受日内瓦和平协定之前,曾首先问以越南现有力量,能不能打败法国。而当时越南人民军总司令武元甲表示很困难。
自六十年代中期以来,黎笋成为了越南的实际领导者,可以说整个抗美战争几乎全是在他的领导下完成并取得胜利。但是他并不清楚正处于“**”之中的中国政府已经竭尽全力,“清仓查库”式的支持着越南人民的战争,相反苏联过境中国的物资由于“**”动乱造成的延误,却被苏联别有用心的渲染成为中国“阻止”越南人民统一大业的铁证。
“过去的纷纷扰扰就让他过去吧!三哥,你应该知道莫斯科的承诺根本靠不住。如果中国真的战败了,一个置于苏联控制之下的中国在莫斯科眼中会没有越南重要吗?而如果中国侥幸击败了苏联,我们卷入这场战争所能获得的一切利益都将最终吐出来,甚至失去更多。何况你真的还相信一个越南兵可以顶几个中国兵的说法嘛!配合苏军北进,最终将是一个放大了的‘北光’。”面对黎笋的固执,武元甲已经不想再去争辩了,他只能作为一个越南政府有名无实的副总理提出饱含最大善意的提醒。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还是老样子……你走吧!”武元甲的话恰恰说中了黎笋心中的痛处,他大手一挥,作了一个送客的手势。“三哥,我想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恐怕越来越少了,再见吧!”武元甲站起身来,蹒跚着离去。留下孤独的黎笋独自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办公室。
“把文进勇、黎德寿两位副书记请进来吧!”但是武元甲的话终究还是在他原本就不平静的心中投了一丝阴影。面对苏联方面要求越南全力北进的要求,他必须对越南人民军进行重新的部署。而此刻的黎笋并不知道他所作出的决定,在不远的将来,将会跟整个“印度支那”地区甚至整个东亚的政治版图带来何等巨大的影响。<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