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午后到掌灯,乐晖盈坐在圈椅上一动不动看着父亲的手书。泪水一遍又一遍浸湿脸颊,榛遐几次要来劝解都被莫颜拦在外面。
“莫颜,笼火盆。”打过二更,乐晖盈忽地吩咐道。
“这么大暑天,还要笼火盆?”莫颜迟疑了一下:“别中了暑气才好。”
“别问那么多。”走到窗前,一弯斜月正照进屋里。
两个粗使宫女架着火盆到了书室门口,莫颜跟榛遐赶紧端了进来:“娘娘,火盆笼好了。”
转过身,将父亲所有的手书一封封放进火堆里。蓦地热气蒸腾起来,豆大的汗珠顺颊流下。书信一封封被烧掉,盯着跳跃的火焰乐晖盈一语不发。
“小姐,好了。”一切化为灰烬,没有留下只言片纸。榛遐用火棍拨了拨灰烬:“我把火盆端出去了。”
“用水淋一遍,自己动手。”轻薄的衣衫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莫颜,准备热水沐浴。”
“是。”两人答应着赶紧下去了。
乐晖盈紧紧握住圈椅的椅背,十指苍白。良久方才叹了口气:“爹,算得这么清楚只怕最后还是算不清楚的。终究他是皇帝的,而你的女儿还嫁给了他。”
北疆安王府
安王龙瑄蕤是皇帝龙瑄炙的异母兄弟,也是皇太后唯一的亲子。早年间由于先帝在世宠爱幼子,后又传位嫡子担心安王有生母为皇太后而起下不臣之心。故而将幼子远赴北疆,在镇北将军乐辉慡的辅佐下把守这帝国最遥远的疆域。
“王爷,将军回府。”长史官进了书房,俊秀得不像男人的龙瑄蕤正在书房看着皇帝给他的亲笔信。
龙瑄蕤放下信,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乐辉慡最疼爱自己的小妹妹,是始终不愿妹妹做皇后的。上次已经到了京城边上愣是被老父用重兵押了回来,这口气迄今未消。
“王爷。”当着长史官的面,乐辉慡保持着应有的礼节。
“坐下说话。”龙瑄蕤摆摆手,长史官退了出去。
乐辉慡一张线条分明的俊颜在长史官退出去的一霎那,已经变得有些扭曲了:“我想好了,还是要进京去。”
“这时候去,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理由。”龙瑄蕤把自己的专用的玉杯倒了杯热茶递给他:“不如再等一些时候,到了年下就可名正言顺去了。”
“不能等了,等到年下老爷子会有防备还是不准我进去。”乐辉慡一气喝尽:“我好歹要见姗儿一面。”
龙瑄蕤笑笑:“要不是看她是你妹妹,我会怀疑你对她有什么。”
“胡说什么!”乐辉慡一下握住他的手:“姗儿或许会是唯一一个理解我们的人。”
龙瑄蕤眨眨眼睛:“你要知道,她是我嫂子。势必跟她夫君一个鼻孔出气的。”
乐辉慡摇头:“你那个哥哥,从当初在我们家读书开始就是个难以捉摸的人。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竟然把姗儿嫁给他。”
龙瑄蕤凝神想了良久:“下个月,母后寿诞。借寿诞给皇太后贺寿之名,你带着寿礼进京。这样就名正言顺了。而且你说我有亲笔信要交给母后。入宫也就没问题,至于余下的事情就看你的了。”
“我进京去,你怎么办?鞑靼蠢蠢欲动,担心你压制不住。”乐辉慡一下把他拉在怀里坐下,紧紧蹭着他的鬓发。
“你若不进京一趟,即便呆在这里也是不安心的。再说,这么短的时间我还是可以弹压住这些人的。”龙瑄蕤回头看着他:“见了我皇兄,你别和他顶。有什么话,我们之间再商议。至于为了他和皇后之间的事情,你最好别穴手。要不没人能收场,皇兄这个人……”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几年性子好些没有。”
乐辉慡只是紧紧搂着他,想起旧年间在家读书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龙瑄炙的情形。一个半红不黑的皇帝嫡子,不仅只有储位不保甚至还有性命之忧。是父亲在那个时候几乎是用一家子的性命担保,让他在自家安然读书不去理会朝中那些暗箭明枪。也是后来,父亲在先帝面前力保,说他必是天平天子也能开疆创业不负祖宗基业,这样才让先帝立下决心把大位传给他。
虽说父亲身为帝师扶保皇太子是理所应当之事,只是龙瑄炙自来喜怒莫辨且又性情古怪。作为一个帝王让下面觉得恩威莫测是一件好事,可是把姗儿嫁给他却绝不是一件好事。姗儿,那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形影不离的小尾巴居然做了统摄六宫的皇后。还是做了这样一个帝王的皇后,只怕所有的快乐都将和她无缘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