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天,也就是星期一,我与操绪比平常提早一小时上学,目的则是带尚未完成转学手续的阿妮娅前往敦职员办公室。
至于嵩月我则拜托她晚一点自己出门。幽灵与小妹妹的闲言闲语姑且不论,被其他同学知道嵩月住在我家那可就麻烦了。我可不想被因忌妒而发狂的嵩月粉丝吊起来毒打。那样的话,不必说什么护卫嵩月了,就连我的性命都会有危险。
幸好鸣樱邸里还有朱浬学姐,狩猎恶魔的凶嫌应该也不会趁忧郁星期一的大清早出动吧,那样太没有常识了。
「早啊,智春。」
正当我单独呆在教室里,趴在自己的课桌上休息时,某个一早就精神异常亢奋的家伙高声对我喊道原来是樋口。
「唔哇你的脸色是怎么回事?有够难看。又发烧了吗?」
「不,我只是觉得很疲累而已。」
说完后我便再度倒向桌面。要对樋口解释实在是太麻烦了,我可不想因此浪费宝贵的体力。
『发生了很多事哟。包括妮娅跟内裤小偷等等。』
操绪代替我不耐烦地对樋口说明。她也很难得露出如此疲惫的表情。不知是消耗了太多体力或是一下变得忧郁起来,就某个角度而言,这样好像比较有幽灵的感觉吧。就连她的身体都比平常来得透明。
「妮娅就是指昨天那个小鬼吧。对喔,都是因为去接那个小鬼的缘故,害我在机场吃了那么多苦头。除了被清洁作业车辗过、全身都被洒了蜡以外,还在医务室被医师淋了一头消毒药水,回程的巴士上也被其他乘客误认为**此外还包括手机坏了、钱包被扒走,根本是人生最惨的一天嘛。」
「唔」
我忍不住同情起樋口了。假使那些不幸全都是阿妮娅造成,未免也太悲惨了吧。从樋口的遭遇推测,佐伯妹那一天后来应该也过得很辛苦。如果这两人今天的运气能稍微恢复一点,那真是可喜可贺。
「话说回来,你那天又没被她咬,为何看起来会这么累呢?」
「哈哈老实说,之后阿妮娅要寄宿的地点就是我家。」
「嗄?」
不可能吧枷口的嘴唇因惊讶而异常的扭曲,我则满脸倦色地耸丫耸肩。
「那女孩好像认识我老哥,所以我老哥就帮她介绍了我住的地方。」
「啊啊,原来如此。你现在住的地方原本就是你哥租的嘛。」
「嗯,就是这么回事。」
没错,鸣樱邸的真正承租人是我老哥,而我只是在他出国这段期间暂时免费住进去罢了。以这种身分发言其实没什么立场,至少对老哥正式邀请来的客人阿妮娅,我根本没资格干预。
光是上述那些可能还不会构成问题,毕竟宽阔得吓人的鸣樱邸绝对不会缺少让客人搬入的房间。
问题是在阿妮娅这个人身上。打出生就被当千金大小姐对待的她简直是任性到了完全超乎想像的程度。
晚饭时间她擅自叫了寿司、寿喜烧、天妇罗、生鱼片等完全不符合时节的外卖。那些豪华料理的丰盛程度会让人误以为她是否在玩整人游戏。托她乱搞的福,我胃中的食物就算过了两晚也还没消化完毕。据阿妮娅所言,这些东西都是她来日本想尝鲜的,所以才会在抵达的第一晚就全部点过一遏。这种做法证明她的字典里完全没有「忍耐」这两个字,何况,付钱的人还是我哩。
关于房间的分配也完全是由她的任性来决定。她强烈主张要搬入位于一楼中央、面积最大的那个房间,还说那里的风水最好。为了满足她的愿望,我只好在大半夜将那个充当置物室使用的房间彻底打扫过一逼。
此外,在她的一声命令下我还得熬夜帮她翻译并朗诵日本的传说故事书籍,或是睡到一半被她吵醒要求更换厕所的卫生纸等。我这两天简直是生不如死啊!不管是精神或**方面都受了极大的消耗。
嵩月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主要工作是照顾阿妮娅的生活起居,具体来说,就是帮她换衣服之类的。那女孩似乎没办法自己更衣,光以这点而言还真是没长大。以同为恶魔的身分阿妮娅对嵩月多少比较客气,而嵩月对阿妮娅的态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满。
因此,阿妮娅抱怨的炮口几乎都对准了我。
「你的情况听起来也很辛苦要一天二十四小时照顾那种没礼貌的小鬼,光是用想像就已经够累人了。」
樋口很难得对我表露出这种真挚、同情的语气。我的感想正如他所形容,所以我也没多作回答。倒是操绪代替我叹了一口气。
「对了,你刚才提到的内裤小偷又是?」
「啊啊那件事啊,受害者主要是朱浬学姐。」
提及嵩月的名字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便将那个部分省略了。
「内裤小偷就是上次闯入学校的同一个家伙?号称哈默尔恩的内裤男?」
「没错学姐因为这件事气得半死?」
只要一想起前天晚上朱浬学姐的反应,我到现在还忍不住全身发抖。那段体验恐怖到让人想从记忆里彻底删除。
朱浬学姐虽然愤怒地表示,如果被她逮到内裤小偷一定要把对方碎尸万段,但因为她目前还忙于追捕狩猎恶魔的凶嫌,所以根本没办法自由行动。理所当然地,替她去逮捕内裤小偷的苦差事就落到了向来得听从她吩咐的我头上。
昨天星期日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曾被内裤小偷袭击的犯罪现场周围打转。根据朱浬学姐表示,犯人拥有会再度返回犯罪现场的习性。这种毫无根据的臆测害我昨天在附近一带绕了好几圈,简直是累死人了。
说实话,每次被朱浬学姐恶整时都会来安慰我的嵩月这回也火大了,所以我根本不敢放松心情。
「对了,说到这个,其实学姐也有联络我你看。」
樋口语毕后便从书包翻出张地图。那是一份绘有城市周边地形的简略地图、又以影印机缩小到A3的版本。地图上画了许多个圈圈记号,此外还有樋口亲自加注的日期字样。那些做了记号的地点跟我昨天搜查过的刚好一致。
「这些该不会都是内裤小偷的犯案地点吧?」
「没错。我已经费了一番功夫进行过调查。这方面的情报即使透过我以前的管道也很难搜集到,所以只好找认识的专家借用警方的内部系统。
樋口揉着睡眠不足的眼睛说明。这家伙周末过得也很充实嘛。关于这类的工作樋口向来都迅速、正确到让我佩服的境界。
「呃所以,这么一来就可以预测内裤小偷的下次作案地点?」
我总觉得前不久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所以才会如此问道。其实就是土琵湖怪生物嘛;樋口以手头上的资料推测那只UMA的登陆地点。
「我懂你的意思不过这次很可惜,没办法。」
樋口非常遗憾地摇摇头。
「内裤小偷选择犯罪地点的方式并没有明显的规则,移动顺序也完全不考虑效率问题,此外犯罪的时间亦不规律。如果是普通的内裤小偷,还可以根据其嗜好或兴趣多少缩小范围,但那家伙根本是来者不拒、单纯为了累积数量而行动
『嗯被光顾过的地点从女子中学校到粉领族聚集的健身俱乐部都有,真是乱七八糟。』
操绪也「嗯嗯」地点头表示同意。也就是说嫌犯会看上的年龄层至少横跨了十岁,这么一来要推测对方下次会现身的地点可就难了。
普通的内裤小偷或许还会挑戒备松懈的设施下手,但犯罪手法高超的这位内裤男可不管那个。不论是警戒多么森严的地点,依然能视若无睹地盗走内衣裤。因此想要猜测对方下回会看上哪里更是难上加难。难怪真日和那家伙面对这种情况会叫苦连连。
这个问题也遇上瓶颈了吗我心想。不过如果不赶紧将犯人逮捕,朱浬学姐与嵩月的怒气又无法平息。该怎么办才好?正当我觉得非常苦恼的时候
「夏目同学我有件事想请教你,可以吗?」
某位刚走人教室的男铜学对我说道。
开口说话者是同班的大前田,跟在对方身边的还有其余几位同学。事实上大前田才是本班班长,只不过因为有佐伯妹这种爱出风头的人存在,他只好退为收烂摊子的角色,存在感相当薄弱。
「你应该知道今天有个留学生要转入我们班吧?」
大前田推了推眼镜,以严肃的表情继续说:
「我听说去机场接对方的人就是你。」
「是啊,嗯,因为柱谷老师委托我去怎么了吗?」
我以狐疑的表情反问对方。该不会又是跟阿妮娅相关的麻烦事吧?怪了,阿妮娅根本就还没跟班上同学正式见面啊。
跟在大前田身旁的某一人这时却突然泪眼汪汪地开口:
「太过分了,好事都只通知夏目同学!」
「嗄?」
「柱谷老师也真是的,竟然放着我这个班长不管,将这种重要任务直接交给你。」
大前田以手抵着下颚,夸张地叹了口气。
「根据我所得知的讯息,那位留学生是来自东欧的金发美少女,还是贵族的千金小姐。身为班上的一员,你竟然舍弃其他人迳自与那位女性培养感情,不会觉得自己很缺乏同学情谊与合作精神吗?况且你已经独占了嵩月同学与水无神同学,班上的团结也被你破坏殆尽了。」
「我、我哪有独占」
「所得再分配此一制度本来就是为了修正贫富差距过大的社会,保障社会弱势团体最基本的权利,并留给贫困者一丝希望,此外也能达成维持社会治安与秩序的目的。如果这种社会安全系统没有适时发挥功用,就会助长现代社会的动荡,使M形社会左边的民众失去求生意志,造成更大的弊端。也就是说
「呃抱歉,我完全无法理解你想说什么。」
如果放着大前田他们不管,不知道那些人选罗嗦多久,于是我才不耐烦地赶紧打断对方并提出kang议。他们想强调的重点,十之**是我不该抛下班上其他男生独自与阿妮娅建立友谊吧,这种行为让他们完全无法忍受。
这些人对阿妮娅的资讯似乎存在不少误会。我虽然可以理解他们会感到不公平的心情,但阿妮娅其实是恶魔这点也不能轻易泄漏给一般人。这么一来,我该如何向他们解释柱谷老师把接机任务交给我的理由哩?
「大前田,我觉得你们干脆投票表决谁要在班上负责照顾阿妮娅好了。至于选举与投票方式我都没意见。」
「负责照顾她的人?」
「是啊是啊。她这辈子第一次来日本,除了替她介绍学校外,应该还有许多可以协助她的地方。」
为了服侍那个任性的小女孩而被班上男生怨恨,怎么想都觉得这桩买卖太不划算了。虽说阿妮娅的确寄宿在我家没错,但为了让这群男铜学觉得公平,刚才我提议的办法应该还不赖吧。老实说,如果能把在学校服侍她的任务丢给其他人,我才该谢天谢地哩。
那群白痴已经明了阿妮娅是何等人物的樋口与操绪同时叹了口气。
不过大前田等人却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负责照顾阿妮娅同学的人简称妮娅担当。」
只见他自顾自地认真颔首。呃,略称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吧。
「唔嗯,既然如此,待会儿的导师时间我就立刻提出临时动议。假使没有人要出马角逐的话,就由我这个班长来负起责任吧」
大前田似乎很兴奋地如此表示道,而就在同时
「喂,智春!」
教室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了,一个略显口齿不清但又语气傲慢的说话声响起。
不必回头看我也知道,来者正是阿妮娅那位金发美少女留学生。洛高制服对她而言似乎还不是很习惯,穿在身上的感觉就像七五三节时被刻意打扮的小朋友一样。(译注:日本一个祈求儿童顺利成长的传统节日。)
樋口见状立刻以看到讨厌生物般的表情绷着脸,操绪则面露苦笑。只有大前田等人一脸愕然,我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下巴脱臼。
「柱谷在找你。他要你帮我把课桌椅从空的教室搬过来,还不快去。」
「啊啊。嗯对了,妮娅?」
「做什么?」
「呃刚才班长他提议,在学校的时候找一位专责的人代替我照顾你」
「代补你照顾我?」
阿妮娅露出明显不解的模样,并依序打量我们这群人的脸孔。等轮到大前田被她那对碧眼瞪到时,他立刻露出僵硬的笑容。
「没错。唔根据我们刚才讨论的结果,夏目智春同学就是本班的代表,我现在正式委托他负责照顾阿妮娅同学。请你尽量使唤、践踏他吧。
「嗄?」
我慌忙将视线转向大前田。不过对方却以「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态度迅速别过头。仔细一瞧,其他男生们也已经做鸟兽散了,还有人站在远处对我竖起大拇指、摆出加油!的手势。刚才你们的振振有词跑哪去了?不是要创建救济社会弱势者的制度吗?
「根本不需要你们废话,我一开始就决定智春负责这项工作?」
阿妮娅以鼻子哼了一声,接着又以完全不可爱的语调放话。
「还在等什么,智春,动作快!」
「」
好吧我叹了口气。反正原本也是这样的情况。
在阿妮娅那充满压迫感的注视下,我不太甘愿地站起身。
总之,阿妮娅?福尔切转入洛高的第一天就在这种气氛下展开了。
O
当早晨的导师时问结束、一天无聊的课程也正式开始后,我终于从心底平静了下来。
其实过程也不是极其顺利。转学生必定得经历的自我介绍,阿妮娅基本上算是完成了。
不,正确地说,她本人只是一如往常以桀傲不逊态度说了一堆很白目的话,而在台下听取的同学们则根本没空理会她那种自我介绍的态度。
这位金发留学生身高只有一百四十公分左右,年纪则刚满十岁,本来应该去读小学才对吧。如此外表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高中的教室里,又夸口自己拥有等同研究所的学识,大部分同学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恐怕现场有一半以上的同学都对眼前所见的是否为现实感到困惑。
没有人敢与阿妮娅交谈的理由还有其他几项。首先,她本人就摆着一张臭脸、很不友善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况且她的故乡又是谁也没去过的东欧偏僻地点。就算愿意忍耐她那种不好沟通的气氛,也找不出什么共通的话题。
外表是个矮不隆咚的小学生,但骨子里却是脑袋比自己好数倍的天才少女面对这种来头复杂的转学生,同学们会踌躇不前也是很正常的。
『要是小杏没生智春的气就好了。』
操绪以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嘀咕道。
我也有同感。这种时候最能派上用场的家伙当然不是樋口或佐伯妹,而是大原杏。
自幼就在父母亲背上学习该如何面对顾客的她,人缘其实非常好。几乎面对任何人她都能若无其事地建立友谊,所以交游自然相当广阔。再加上杏又具备天不怕地不怕与擅长察言观色的优点,以前就已经有好几次请她协助的经验了。
外表像小学生的金发美少女如此有趣的同学平常杏一定不会放过主动攀谈的机会吧?
然而今天的她却一脸忧郁地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对阿妮娅的出现丝毫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她的怒气依旧没有消退。
『因为智春一直放着她不管,她当然没有跟智春言归于好的理由啰。况且这个星期日智春也没去打工。』
「那也是不得已的啊,周末我忙着调查内裤小偷哩。」
我压低音量反驳道。星期日没去大原酒行可不是我翘班,事先已经跟大原伯母详细说明过了。留学生要寄宿你家,那真是辛苦呢虽说大原伯母爽朗地如此笑道并同意我请假,但杏因此增加了工作量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总之我也找不出杏心情会自动变好的理由。
早点跟她道歉才是上策吧。但采取这项行动的时机也很重要,至少在因阿妮娅出现而充斥着紧张感的教室不适合做这种事。
在无可奈何下,我只好任凭时间自动流逝,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午休前的最后一堂课。
等一下进入午休时间后,我跟嵩月又得忙于照顾阿妮娅了。一想到那种光景我就觉得非常烦躁。
数学老师矶村依旧在台上进行讲解。
这恐怕是我上高中以后第一次祈祷老师那无趣的课程能永远持续下去。至少在聆听上课内容时,精神与体力的消耗都可以压低至最轻微的程度。况且我也希望有更多的时间能让我好好思考。
我把心思放在前天的内裤小偷事件上
为什么那个内裤男可以轻易侵入鸣樱邸呢?
举例来说吧,针对洛高的女子更衣室袭击就非常合理。毕竟使用中的女子更衣室一定会有女性内衣裤,小偷会选择这里闯入行窃很合逻辑。
但鸣樱邸就不同了。那栋西洋建筑如果不算人身为幽灵的操绪,就只有我一个男生独居。嵩月与朱浬学姐会住进去都只是偶发事件,而且还是在前一天晚上才决定的。也就是说,知道那几天我家会有女性内衣裤的人应该非常少才对。
当然,小偷原本就锁定放在地下室的朱浬学姐收藏品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么一来就无法解释为何房间里的行李也会被翻过了。
不知道那个嫌犯是否拥有可搜寻出女性内衣裤位置的特殊能力,还是说有什么盯上鸣樱邸的其他理由。我总觉得这两个问题是解开内裤男之谜的重大线索。
话说回来,针对这种不论年龄只要是女性内衣裤就搜刮一空的变态,或许用逻辑思考也是白搭吧。
结果就跟樋口提供的地图一样,那个内裤小偷到底在想什么没人搞得懂。
「对了,阿妮娅阿妮娅?福尔切同学。」
数学老师矶村这时冷不防点到留学生的名字,才把我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黑板上画着简单的平面几何图形有好几条线贯穿了一个圆,似乎是要求被线包裹住的面积。矶村之所以会点到阿妮娅,好像是为了让她上台解这个问题。
来考验一下传闻中的天才少女实力吧矶村的意图似乎是这个。恐怕阿妮娅本人也敏锐地察觉出老师的挑战目光,所以脸上浮现非常不爽的表情。只见她傲然地步向黑板
「啊」
矶村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画有几何图形的位置太高了,对阿妮娅的身高太勉强。
由于她只能勉强碰到黑板的一半,所以无法在图形上画辅助线,剩下的空间也只能写三、四行算式。
「抱歉。哪个同学搬张椅子过来吧?」
「不必了。」
阿妮娅恶狠狠地瞪着黑板,粗鲁地拒绝了矶村的提议。
她缓缓拿起粉笔,以令人意外的优美板书字体写起计算式。
算式的长度只有短短两行。以阿妮娅的身高来说不构成障碍。她用了好多不像是高中一年级数学会出现的记号,我实在看不懂那道算式是在表达什么。应该是类似定积分之类的东西吧?
其余班上同学也大多搞不懂阿妮娅的解题法,不过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只是脸上浮现愕然的表情观望着。
矶村神经质地推了推眼镜,凝视阿妮娅写出的算式。身为数学老师的他好像也没想到可以用这种方法解题。不可能啊我似乎可以听见矶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拼命验算黑板上的内容。过了好一会儿后
「正正确答案。」
老师以精神受严重冲击的口气喃喃说道。全班顿时「喔喔!」地鼓噪起来。原来如此啊,我心想,真是不负天才少女这个名号。
「我可以回座位了吧?」
『啊,是的。您请回吧。』
阿妮娅再度粗暴地开了口,矶村赶紧让出一条路给她通过。搞什么鬼啊?老师竟然对学生使用敬语。
阿妮娅则以理所当然的态度傲慢地点点头,准备从容返回自已的位子。
「喔!」
结果就在这时候,她小巧的头部却突然剧烈晃了一下,脚底瞬间踩空讲台的高低差。当我察觉这个意外时,阿妮娅已经以非常夸张的姿势摔了下去。
她连想要改变重心、减低损伤的反应都没有,就这样迟钝地直接打开双手撞在地板上。后脑勺碰触地面的凄惨撞击声与阿妮娅的短促惨叫同时响起,听了就觉得很痛。
坐在最前排的同学纷纷胆战心惊地端详她的表情。
仰卧在地上的阿妮娅似乎完全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其实不必亲眼确认也知道,她铁定已经眼冒金星地昏倒了。
矶村无奈地摇了摇头。
「啊夏目,你把她带到保健室吧。」
老师看也不看地直接命令我。突然被点到的我感到很惊慌。
「咦?我带她去吗?」
「你不是负责照顾她的人吗?」
矶村严厉地质疑。
「」
我站起身,觉得已经完全失去反驳的气力了。
幸好阿妮娅的体重很轻,要送到保健室光靠我一个人就够了。抬起阿妮娅那娇小的身躯
后,我蹒跚地步离教室。
本来还祈祷这堂数学课能愈长愈好,结果却在途中又被阿妮娅牵扯进去,真是万万没有料到。倒楣的场面接二连三,令人忍不住啧啧称奇。
我一边咸受同学们在我背后发出终于安心的气氛,一边朝保健室走去。
杏此刻依旧不开心地望着窗外,对我的提早离席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O
「她回去了?」
等午休时间我返回教室,立刻便对樋口确认关于杏早退的事。
至于阿妮娅现在则躺在保健室里。她的后脑勺虽然肿了一个好大的包,但受伤程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如今有保健老师照顾她,应该睡得很甜吧。然而,就在我往返保健室的这段短短时间内,杏已经收拾完书包回家去了。
「真难得,那个头脑单纯的女人也会露出忧郁的表情。刚才我想叫住她也被她无视了。智春,这应该又是你干的好事吧?」
最近杏的异样态度就连樋口都发现了。由于樋口的推测正中红心,我也只能尴尬地点点
头,然后便抬头望向教室的时钟。
矶村应该是在两、三分钟前才结束上课的吧,如果现在冲出去追人应该还能赶上杏才对。
「我要出去一下,如果妮娅回来就先拜托你了。」
「啊?喂,智春!我才不要咧!照顾那个臭小鬼,开什么玩喂!」
我没理睬放声大喊的樋口,迳自飞奔出教室。
『智春怎么了?突然这么急?』
肩头上的操绪对正在急速奔跑的我问道。走廊上的其他学生看见她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都傻了眼,不过我现在没空理会了。
「包括妮娅的事在内,我得快点向杏道歉才行。趁现在妮娅跟其他人不会来打扰,刚好可以跟她好好聊聊。」
老实说,如果放过这次机会就很难有下次了。
『原来如此呀。』
「你等下不要出来喔。不然事情就会变得更复杂。」
『耶耶!』
操绪不服气的嘟着嘴,但这点我可不能轻言退缩毕竟让杏最生气的原因还是在她身上。接下来则是朱浬学姐,再来才是阿妮娅。等等这么说来罪魁祸首该不会其实是我吧?
『算了,随便你吧不过小杏到底上哪去了?』
「呃,我也不太确定?」
在正面的楼梯口换上外出鞋后,我来到校门口附近便无法继续追踪了,杏如果要回家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比较远,但会经过商店街、购物很方便;另一条则是穿越行人稀少的公园。
我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决定选择后者。商店街的老板们很多都是大原家的老朋友。没事早退的女高中生应该不想再半路上遇到熟人吧这就是我推测的根据。
不过在跑了五分钟以后,我依然没发现杏的踪影,就算她是田径社的一员也未免太快了吧。还是说我根本就赌错方向,所以才追不上她?
「智春,现在应该已经来不及啰?要不要放弃呀?「
操绪冷静地提醒我。这么一来我只好放弃追赶杏了。我激烈地喘着气,缓缓停下脚步。
平静无波的水面刚好映入我眼帘。这里是位于市民公园中央的大水池。
公园虽然有提供出租小船的服务,但在非假日的中午根本不可能有游客造访。只见颜色单调的水鸟群似乎很无聊地在池子里打水。
「抱歉,操绪我要休息一下。」
为了将紊乱的呼吸重新调匀,我一屁股坐向附近的草坪并顺势躺了下去。
真拿你没办法操绪苦笑着端坐在我身边。难道她想要让我看起来好像躺在她的膝盖上睡觉吗?
老实说,就这样睡场午觉应该会很舒服吧。只可惜天气过于晴朗,以露天午睡来说阳光稍微嫌强了一点。此外也还有许多让我心烦意乱的问题挥之不去。
结果还是没机会向杏道歉,而妮娅如果醒来了又会在学校里大吵大闹吧?想要追踪内裤小偷又毫无线索,只能希望还在努力地佐伯哥他们能尽快逮捕那个狩猎恶魔的家伙我数着天空上流过的云朵并恍惚地想着。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突然有吉他弹奏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这首曲子是?」
我不经意陶醉于优美的旋律中。虽然以前根本没听过,却一下子让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曲子或许还没作完吧,偶尔可以发现重复的小节再度响起。虽然我对音乐没什么概念,但也可以听出来演奏者的技巧相当高明。
我很想看看那个人的长相,于是便缓缓爬起身。回头一看,刚好跟一名就坐在附近长凳上一的长发男子四目相交。
喔呵男子对我露出微笑。年纪大概跟我老哥差不多吧,是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的潇洒大哥。他身穿皮夹克,胸前穴着一副墨镜,双臂则抱着一把半旧不新的电木吉他。
「呼真抱歉。我以为这附近应该没人才对吵醒你了吗?」
男子以低沉而富磁性、充满魅力的嗓音说道,我赶紧摇摇头。
「啊,没有啦。」
「不好意思。刚才因为刚好有灵感,所以才顺手弹了出来。」
他说到这再度演奏起令人印象深刻的副歌部分。优雅的指尖在吉他的指板木头上就像独立存在的生物般华丽地跳起舞来。
『智春这个人』
操绪对我偷偷咬耳朵道,我也点头表示同意。这位男子正是我们在机场迎接阿妮娅时凑巧撞见的明星加贺篝隆也。
「呼大概就像这样吧。」
加贺篝满脸微笑地放下吉他并从长凳上站起来,轻轻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尘,然后又将墨镜重新戴上,望着我的方向。
此时,他的眉宇微微挤出了皱褶。
「这位少年你身边的女孩是何方神圣?」
「咦?啊」
我面色如土地望着操绪的脸。
操绪现在已经能被普通人看见我压根儿就忘了这件事。
在这种明亮的日照下,任何人都能清楚发现操绪那半透明的身体。况且这家伙还是相当知名的人物,简直是糟糕透顶。就算有科学狂会的力量也无法压下来吧,骚动势必会扩展到全国各地。
不过加贺篝却不怎么感兴趣地摇摇头。
「不,你不用回答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这种自我主张强烈的幽灵很少见,所以满讶异的呼呼,有缘再见吧。」
说完后加贺篝便转身背对我,背起他的吉他扬长而去。我与操绪只能默默地目送着对方的背影。不管是容貌或动作,那家伙的存在简直就像一幅画。
『嗯的确很帅。真不愧是大明星。』
「唔,看到操绪竟然没什么反应,我还真佩服那个人。」
『你那是什么意思?』
「不,没事。」
我闪开操绪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轻轻耸了耸肩,拿出手机确认现在的时间。我发现午休还剩下十五分钟左右。现在就算想吃午饭也来不及了,如果不赶快回去,说不定连下午的课都赶不上。被我扔下的妮娅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信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就在此时
「呜哇」
一阵毫无预警的狂风突然袭来,逼得我节节后退。
在几乎毫无掩蔽物的公园散步道正中央,这阵强烈的风形成了漩涡。
某个彷佛拥有巨大质量的不明物体卷起激烈流动的空气朝这里飞来。我与操绪面对这突来的变化都看傻了眼。
随后,连光线也为之曲折的乱流外层一边搅动这一带的大气,一边自然地消灭了。
一只全身长满金毛的巨大野兽在乱流的另一头现身。
那只貌似犬科动物的家伙就跟赛马用的纯种马差不多大自然界原本并没有这种生物。其实那是与恶魔缔结契约后从异世界召唤来的产物,又名风兽。
『薇薇安!?』
操绪讶异地喊着风兽的名字。
风兽身上那八类似项圈的装饰品我印象深刻。这只一定就是真日和的使魔薇薇安没错。
不过身为主人的真日和却没有跟在一旁。为何在没有契约者的命令下,使魔会单独出现我们面前哩?现在说这个好像有点小家子气,不过这座公园可是禁止饲主让宠物乱跑的。
风兽眯起绿色的眼睛,然后又冷不防朝我们伸出头。
要被吃掉了如此恐怖的预感让我不禁全身僵硬。不过风兽并没有攻击我们的企图,只是衔着我的制服袖口使劲拉扯而已。
「咦?」
在重心不稳的状态下,我依然努力抬头望着风兽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只大狗此刻的表情好像非常焦急。
操绪也以没什么自信的表情对我喃喃问。
『怪了薇薇安是希望智春跟过去吗?』
「耶?」
风兽听了立刻摆出点头的动作。我反而感到更困惑了。
「该不会是真日和出了什么状况吧?」
发现我脸色难看地如此关切后,使魔立刻「呜呜」地发出软弱的叫声,随后便转身朝反方向迅速冲了出去。我与操绪相视点点头,也一起追着真日和的风兽移动。
风兽偶尔还会停下来确认我们是否有跟上。不过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就算我中学时曾经参加过田径队,想要不追丢那只庞然大物也非常辛苦。
在公园中散步的稀落游客,发现这只疾驰的巨犬以及飘浮在我肩膀上的幽灵少女后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我现在也没空解释了。这副光景以后大概又会变成某个鬼故事的素材吧,真是够了。
风兽冲刺的目标是某段位于公园中央通道附近的杂树林斜坡。顺着斜坡下去就是网球场。
现在刚好有网球社团的女大学生在场上练习。
『智春,那里!』
操绪指着斜坡的中半段大喊。我赶紧停下脚步,不由得屏住呼吸。一只穿着灰色大衣的二头身人偶倒在地上。外观看起来还算完整,但貌似万圣节南瓜灯的头部已经嵌入了泥土里,好像没办法自行ba出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只听见人偶像唱片跳针般不断重复吓人的台词,手脚还胡乱挥舞着。
「第二学生会的杀人人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解地环顾四周。如果是为了偷窥女大学生打网球,应该没必要带这种东西出门吧?
真日和或许跟谁在这里交手过一想到这种可能我就感到毛骨悚然。说不定与真日和战斗的家伙还在这附近徘徊也说不定,那就太糟了。
「唔」
我心里七上八下地检视着这块视野不是很好的杂树林。这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贴上了我的脚踝。
「呜、呜哇啊啊啊!」
在发出难堪的惨叫声后我才察觉到
一名身着洛高制服的年轻男子就倒在我脚边。那人右手臂上的破烂护腕很眼熟。他就是洛高第二学生会的真日和秀嘛。
「真、真日和!?喂你身上的伤是」
我慌忙抱起倒在血泊中的真日和,幸好他还有呼吸,但身上所受的伤还真是惨不忍睹。就好像被数人围殴过又被车子撞飞了十公尺的感觉。恶魔的契约者真日和都会被打成这样,应该不是普通人类所为吧。
不对,等一下,追逐狩猎恶魔凶嫌的千代原或佐伯哥如果受伤我倒是可以理解,但真日和搜查的对象可是内裤小偷耶,有必要进行如此激烈的战斗吗?
「原来是夏目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