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这天,宋铮到了金国使苑,与元好问饮酒观花,逍遥了一日。
第二天,元好问来到紫气苑,想继续与宋铮谈诗论词,却接到了太子府的传讯,郎伯川明日约宋铮同游武侯祠,元好问亦在被邀之列。宋铮与元好问自然回帖答应。
送走传讯太监,元好问笑道,“昨晚让梁乙越这么一闹,蜀太子觉得对你不住。还是你宋大人面子大,余至成都数月矣,从未被太子相邀,亦未闻哪位使节有如此殊荣。今天元某可是沾了你的光。”
宋铮摇头道,“这可不是面子问题。裕之兄不闻三顾茅庐乎?孔明当时高卧隆中,刘备前两次来均不见,第三次才会面。你可知为何?”
“小郎自比武侯乎?”元好问嬉笑道。他和宋铮混熟了,也称呼起“小郎”来。
“小子何敢?只是想与裕之论辩尔。”
元好问深思了一下,回道,“孔明自然是要检验一下刘玄德的诚心。”
宋铮哈哈一笑,“这么说也不算错。我再说一例,昔留侯张良初遇黄石老人,黄石辱之,方授之《太公兵法》。裕之兄,三顾茅庐与张良受书,可有相通之处乎?”
元好问思索了一会儿,笑道,“人才不可轻得,兵书不可轻传。理一也。”
宋铮点了点头,低声道,“有些人,你越敬他,他便越看不上你。反之,你孤傲一点,他反倒敬着你。诸葛亮若是轻易附骥刘备,刘备还那么看重他吗?同理,黄石老人如果直接把兵书给了张良,张良还会认真学么?”
元好问嘿嘿笑道,“你是说,有的人就是贱……”说到这里,元好问慌忙捂住了嘴。
宋铮指了指他,“这可是你说的。”
元好问连忙作揖道,“小郎原谅则个。”惹得宋铮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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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一,元好问先至紫气苑。聊了没两句,张崇进来禀告,说太子车驾直接到了门口。郎伯岩竟然亲自来接宋铮,元好问极为羡慕,这可是堂堂的蜀国太子啊。宋铮却毫不在意,直到郎伯川进了紫气苑,这才起身迎接。
元好问暗自撇了撇嘴。宋铮一路西来发生的事,元好问也听说了。郎家兄弟二人,郎伯岩算是被宋铮武力征服的,而郎伯川则折服于宋铮的机智和才气。
一个人孤傲不要紧,首先要有真本事,还要看所面临的对像。三国时宋铮的山东老乡弥衡,才气够高吧?可惜曹操不吃那一套,弥衡犹不自悟,跑到江夏太守黄祖那里摆架子,直接被黄祖咔嚓了。
“宋先生!”见到宋铮,郎伯川喜笑颜开。宋铮刚要行礼,便被郎伯川抓住手,“先生之词,我越琢磨越有味道,反复吟诵,竟有眼界大开、壮志凌云之感。”
“在下随口吟诵,文采既逊,岂当得殿下夸赞。”
“正是随口吟诵,才得妙句。不闻‘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乎?”郎伯川呵呵一笑,“走,先生,你来成都数日,尚未得空游览。今日正好小王有空儿,便陪你游一游这武侯祠。”
“谢殿下。蒙殿下不弃,称呼一声小郎即可。殿下状元之才,呼余先生,岂不折煞在下。”宋铮对郎伯川颇有好感,这人颇有些真性情,才格既高,又重情谊,宋铮也生出亲近之心。
“小郎?好!好!好!”郎伯川连连点头,显然很乐意接受宋铮的亲近。接着,他对宋铮耳语道,“没人的时候,小郎可称呼我为伯川或者郎兄。”
宋铮忙要推辞,郎伯川却向他比划了一个手势,继续低声道,“老听人叫殿下殿下的,心烦。”
宋铮哭笑不得,他倒没想到年近三十的郎伯川,还有如此戏谑的一面。看来昨晚自己最后的应对,颇得这位蜀国太子的胃口,让他感觉找到了同路人。
郎伯川挽着宋铮,共同登上马车。元好问无奈地摇了摇头,乖乖地去了自己的车上。
“太子殿下,今日何不见二殿下?”宋铮在车上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郎伯川却向宋铮晃了晃食指,宋铮哑然失笑,“伯川兄,怎不见二殿下?”
郎伯川这才回道,“二弟久未回成都,许多人要拜会,父皇亦想念二弟。前日我与二弟到青城山去见父皇,我昨日回来了,二弟说要多陪陪父皇,所以留在了那里。”
“二殿下留在了青城山?”
“是啊,父皇久不见二弟,自然要畅叙一番。”郎伯川不以为意地道,“昨日我与父皇说了府上酒宴的事,二弟亦对小郎大加赞扬。父皇也说小郎是个妙人儿。看来,父皇也喜欢小郎哩!”
宋铮哈哈一笑,“陛下在青城山,沐仙风,餐仙露,真神仙中人。惜宋某缘薄,不能拜会。”
郎伯川笑道,“小郎允文允武,又闻你酒量亦惊人,蜀国上下均呼先生为‘三绝’齐使。我看,先生才是谪仙人。”
“郎兄谬赞喽。在下不过一凡夫俗子尔,七情六欲俱全,如何当得了仙人?混迹俗世,惟这虚名最是累人。”
“正是如此,一些事不得不去做,还要做好。”郎伯川深有同感地道,“若是可能,吾情愿如圣人言,乘槎浮于海,去寻海外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