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茂轻嗯了一声,没有表示什么。那向知县微微出了一口气,身子好像也直了几分。
就在这时,衙门口进来一个衙役打扮的人,在宋铮身边耳语了几句。宋铮点了点头,亦趴在刘茂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刘茂深吸一口气,当即一声冷笑,“向知县,好一个‘当杀’啊。我且问你,你可到原地查看过?是否看过地契?”
“下官……去过。地契……没见。”向立强的身子佝偻起来,颤微微地答道。
“张氏之妻诉其田拒祖坟十余丈,可有此事?”
“没……没有!张氏狡辩!”
“张氏狡辩?我看是你狡辩吧!”刘茂拍了一下惊堂木,向县衙门外喝了一声,“带上来吧!”
宋铮对外一挥手,很快,一名中年农妇和一老一少两个男子被带了上来。
这名向宋铮传话的衙役正是正是蔡勇。原来,在刘茂等人从都昌出发前,宋铮便令蔡勇带着十名司卒赶往了此案发生地。稍一调查,事实便很清楚:边氏欲占张氏良田,趁张氏春耕时,自己将祖坟犁去小半,反污张氏。
正因如此,蔡勇直接将张氏之妻和边氏父子都押到了县衙门来了。
接下来,不用刘茂再审,边氏便说出给知县行贿五十两银子之事。向立强草草审问了一下,根本没派人查看实地,便来了个葫芦僧判葫芦案。为五十两银子草菅一条人命,向立强可谓胆大包天了。
事实一查清,刘茂便将向立强拘押,并派抚州通判回报林翰。当然,若仅以50两银子论事,向立强虽能罢官,却不至于死。然而,两天后,当林翰赶到建昌后,刘茂已经在另一件更重大的案子上取得突破。大坊村与岗上村争水一案,也水落石出。宋铮亲自出手,带领众司卒,将大坊村五名领头械斗村民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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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茂等人在建昌盘桓了三天。这三天,刘茂听从宋铮的建议,没有再查向立强的其他事情。反而默许向立强自尽,并与林翰商量,如何上报建昌之事。很快,众人整出了与事实有所偏差的材料:知州林翰发现了向立强舞弊之事,正在秘查。刘茂等人一到抚州,林翰便上报,接着与刑部大吏携手,共同调查向立强,最终向立强畏罪自杀。
如此以来,林翰这位知州非但没有失察之罪,反而有功。林翰自然对刘茂感激万分,原来的文士风骨早就丢到了爪哇国。
当然,其间过程十分曲折。不论向立强自颈,还是查抄向家,以及之后的瓜分向家财产,都很有故事。单论林翰与刘茂“勾结”,便经历了数次试探的过程。
起初是林翰探听刘茂口风,接着又借饮酒透露自己的靠山,再接着拿出两千两银票来贿赂,最后还商谈相关细节。刘茂也从最初的铁面无私,慢慢向腐化堕落靠拢,以致“狼狈为奸”。其间自然是机锋处处,让人大开眼界。
然而,林翰不知道的是,刘茂的一切均由宋铮参与导演,目的只有一个:麻痹林翰。
南城事了,刘茂表示还要到崇仁去,又说困顿劳累,身子不适。林翰借机提出让刘茂回临川休养。刘茂“斟酌”了一番后,答应了回临川修养五天。实际上是默许林翰通知崇仁方便做好准备,五天的时间,足够崇仁方面消除一些明显的卷宗痕迹了。
这自然又是另一个迷惑手段,此举仅是向林翰证明,刑部郎中刘茂大人已经彻底“上道儿”了。实际上,蔡勇等人早就离开了建昌,回到了临川城,接管了原暗鹰(现右司)在抚州的人员。
宋铮所掌握的林翰挪用库银、倒卖官仓之事,均是由抚州的右司统领上报的,数据颇为详细。由此也可侧面证明,抚州右司没有与林翰勾结。所以,宋铮也放心地使用他们。
可以说,不论是暗鹰还是原皇城司,在各地的组织还是不错的,很少出现像太平州那样与知州勾结的状况。不然的话,右司也不会掌握那么多各地知州不法的材料,当然就没有上次宋铮利用材料为自己押送鹿丙轩保驾护航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