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蜡烛现在给你点上吗?”雯儿拿着一根红蜡,轻声问道。
“点上吧。”宋铮在诸个书架上溜达了一圈,随手翻阅着。
红烛被点然了,屋里顿时影影绰绰。这幢屋子算是京畿右司的档案室了,整个屋子高出地面半尺。前后均有窗子,却用毡布封得严严实实。屋子里自然黑暗,若非点了蜡烛,还真不太好分辨。
经过询问宋铮知道,这是为了防潮。只有在烈日炎炎的中午,才允许通风两个时辰。其余时间,无论门窗,都是比较密闭的。
正说着话,外边便传来袁蓉的呼叫,“雯儿!”
雯儿向着宋铮吐了一下舌头,低声道,“宋大人,我先回去了,小姐叫我呢。”说罢便红着脸跑了出去。
宋铮走到门口,将门关上,脸色也沉静下来。他绕着屋子走了遍,又静心听了片刻,在确认没有人监视后,方走到角落处,从袖口把纸团拿了出来。
这正是袁蓉刚才抛给他的,他一直没动声色。直到确认安全后,他将纸团展开,仔细瞅了一眼,上面仅有四个字,“咏絮巷寅”。
咏絮巷?宋铮默念了一遍。对这个地址,他倒是有印象。有一段时间,他没事就在江宁城闲逛,几乎走遍了大街小巷,重点寻找一些名胜古迹,这咏絮巷倒也记得。
咏絮二字,来自东晋著名女诗人谢道韫,人称咏絮之才。咏絮巷的位置,传说是当年谢家的大宅所在地。当然,谢家大宅早已湮灭不闻。不然,刘禹锡也不会作诗《乌衣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宋铮当日寻访时才发现,那不过是一条不宽的巷子。周围相临的有安石(东晋谢安字安石)巷、小谢(指南朝诗人谢眺)巷,东山(取自谢安东山再起典故)巷等等,反正都是和谢家有关。名字虽然不错,但位置一般。大齐初年江宁城南移后,咏絮巷那一带确实成了“寻常百姓家”,都是平民区。不过,那里距离宋府倒不太远,大约在宋府东南四五里的样子。
袁蓉给自己这么一个地址,是什么意思呢?到那里去相会?不可能,相会的话应该有时间。像“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啥的。
那是不是陷阱呢?倒也有几分可能,但袁蓉曾通过木玉帮过自己,应该不会用这种方式害他。要是木玉在江宁就好了,宋铮不禁暗自叹道。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这个地址很可疑,而且与自己有关。不管怎么说,自己只有到晚间才能去探察一番。
烛火跳动,宋铮收拾心绪,开始查找有关桓兴的资料。尽管段刃告诉他,桓兴的经历没发现特殊之处,但宋铮还是要先从他身上查一些线索。
作为太平州的前知州,桓兴的资料倒不难找,袁蓉已经将其单独成册。这也看出,袁蓉是个很细心的人,整理材料很有一手。在这一方面,厉红娘那边比之也有差距。
宋铮将材料翻看了一遍,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从记载上看,桓兴算得上一个不错的官员。比如,断案还算公正,灾年救助孤老等,还曾带人捉住一个大盗团伙,算得上文治武功俱有些成绩。至于段刃说过的曾经受贿之事,暗鹰这边倒也有记录,不过那是一段传闻罢了。说是当涂一穷一富两户打官司,富户赢了,所以百姓间曾流传桓兴受贿多少多少两,如此而已。
难道是因为他会断案子,懂点功夫,才被调到左司去看监正的?宋铮摇了摇头,如果仅是这样,也不会轮到他入值左司这么一个重要部门。左司有权监视所有大齐军队,而监正又监视左司,权力自然极大。
如果说这份材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桓兴太低调了,除了工作上的事外,很少抛头露面,比如,几乎看不到他参加宴饮的记录,只有寥寥几次参加田猎。
将有关桓兴的材料放下,宋铮开始查找其他有关太平州的材料。这些材料十分庞杂,包括太平州下面的芜湖、溧水和当涂各县。宋铮自然不可能一一翻看,只是观其大略。暗鹰的这些材料,有两个重点,一个是涉及军事方面,另一个则涉及他们原来的对手——皇城司,基本上是单独成册的。
从这些材料中,宋铮看到了两个值得注意的名字。一个是太平州驻军头领葛昭。当日宋铮考武进士时,葛昭是考官之一,当时居然让其介绍已经亡佚的《齐孙子》,分明是想为难宋铮。葛昭是城卫军的将军。城卫军十余万人,除了总兵营驻扎了五万人左右外,其余的都分散驻扎于京畿道的各州。葛昭便是驻扎在当涂的城卫军头领,帐下有万余人。
另一个重点则是平习之。由于暗鹰与皇城司上几年的对立,所以都尝试搜集对方的资料。当日宋铮在密州时,杨仝便收集过密州暗鹰的材料。而在太平州,原暗鹰(现右司)的统领滕洪成,亦将平习之作为关注重点。
从材料上看,平习之曾三度进过知州府。至于是不是拜访桓兴,并没有记载。显然是由于暗鹰的触角还没深入到知州府内部。
与之相比葛昭的的记录就显得活跃得多。好田猎,喜宴饮,与太平州各地的大户和名流多有交往。
田猎?宋铮微微有所触动。他马上回头翻看桓兴的材料,果然,在正元七年四月,正元九年八月和正元十年五月,均看到了桓兴田猎的纪录。而田猎的日期,赫然是相同的。
桓兴与葛昭三次同一天打猎,为何没有同行呢?难道这两人偷偷搞基去了?
再看一眼葛昭的纪录细则,宋铮在正元九年八月十一日的纪录中,发现了一行小字,“陪同之人疑似平习之。”因为滕洪成的人没看清楚,所以用了一个“疑”字。